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程微的鼻腔。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细小裂纹，数到第十七条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墨川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走进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和几张折叠的报告单。
"喝点姜茶。"他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程微撑起身子，丝绸般的黑发从肩头滑落。她双手捧住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却没能驱散那种奇怪的抽离感——就像戴着手套触摸世界，一切都在却隔了一层。
"谢谢。"她抿了一口，姜的辛辣在舌尖绽开，却唤不起任何记忆中的温暖。母亲以前也会在她感冒时煮姜茶，还在里面加蜂蜜和柠檬...但现在想起这个画面，就像看别人的家庭录像。
沈墨川拉过椅子坐下，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密的光影。他右眼的褐色比往日更深，像是沉淀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我昨晚去了实验室。"程微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那块新发现的太虚镜碎片..."
"程微。"沈墨川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你昏迷的三天里，一首在喊'妈妈别走'。"
杯子里的姜茶突然晃出一圈涟漪。程微抬头，发现沈墨川的目光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曾经有一道红痕，现在只剩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线。
"我梦见了她。"程微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着床单，"但很奇怪，我能看见她的动作，听见她说的话，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部关于自己的纪录片。"
沈墨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警方复原的你母亲笔记中缺失的几页。"他停顿了一下，"其中提到了'记忆宫殿'。"
程微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一阵细微的电流窜上脊背。她抽出里面的复印件，立刻认出母亲工整中带着几分潇洒的字迹：
「...太虚镜非邪物，乃上古记忆存储装置。黑影实为记忆熵增产生的负面能量，需以情感能量为食。历代守镜人建造记忆宫殿，将纯净情感封存其中以维持平衡。第七容器特殊之处在于...」
后面的字迹被一大块污渍遮盖。程微皱眉翻到下一页：
「...情感是记忆的灵魂。当一个人失去记忆中的情感，纵使记得所有细节，也不再是同一个人。记忆重组的关键不在于恢复画面，而在于重建情感联结...」
纸张边缘有轻微的烧焦痕迹。程微抬头看向沈墨川："你相信记忆可以独立于情感存在吗？"
沈墨川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太阳穴："理论上，记忆分为陈述性记忆和程序性记忆。前者是事实和事件，后者是技能和..."他突然停住，眉头紧锁。
"怎么了？"
"昨晚博物馆的监控..."沈墨川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程微。
画面中，深夜的古兵器展厅空无一人。突然，沈墨川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他双眼紧闭，却精准地打开明代长剑的展柜，取出一把永乐年间的军官佩剑。接下来的一幕让程微屏住呼吸——沈墨川以教科书般标准的姿势挽了个剑花，随后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施展开来，动作凌厉精准，完全不像现代人学的表演套路。
"这是..."
"沈翊的剑法。"沈墨川的声音干涩，"博物馆档案里有明代军官武艺考核记录，他的剑术特点与视频中完全吻合。"
程微注意到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3:17。她放大画面，沈墨川的眼睛始终闭着，但嘴角挂着一种陌生的冷笑。
"你完全不记得？"
沈墨川摇头："我醒来时躺在办公室沙发上，手里攥着这块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玉片，"它嵌在那把剑的剑柄里。"
程微接过玉片，立刻感到一阵熟悉的温热——又是一块太虚镜碎片，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小，但能量波动异常清晰。她翻到背面，在放大镜下能看到极细微的纹路。
"警方做了指纹比对。"沈墨川调出另一张图片，"碎片上有两组指纹：一组是我的，另一组属于一个叫周明远的考古学家——他在三十年前参与殷墟发掘后失踪，当时正在研究商代铜镜文化。"
程微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翻阅母亲笔记的复印件："这里！母亲提到过'守镜人'！"她指着一行模糊的字迹，「守镜人世代相传三戒：不私藏、不滥用、不...」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污染。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病房里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沈墨川的侧脸在阴影中显得轮廓分明，右眼在昏暗中有种奇异的深邃感。
"我查了资料。"他轻声说，"周明远失踪前三个月，曾经发表过一篇关于商代祭祀仪式的论文，其中提到一种叫'镜祀'的仪式——祭司将受术者的记忆封存在特制铜镜中，用以治疗精神创伤。"
程微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玉片突然变得滚烫。一幕陌生的画面闪入脑海：一个石室中，七面铜镜围成一圈，中央跪着一名长发女子，她手中捧着的正是太虚镜...
"程微？"沈墨川抓住她颤抖的手。
画面消失了。程微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看到了...七面铜镜...和一个女人..."
沈墨川的瞳孔微微收缩："七面铜镜是守镜人的标志。古籍记载，完整的太虚镜碎裂后，最大七块碎片被制成七面铜镜，由七个家族分别保管。"
程微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七个家族...第七容器...难道我是..."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同时转头，一名穿制服的警官站在门口："沈教授，博物馆那边有紧急发现。在地下仓库又找到一面铜镜，上面刻着程雪柔女士的名字。"
程微和沈墨川交换了一个眼神。乌云散去，阳光重新照进病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里，程微无名指的白痕在光线下几乎透明，而沈墨川的腕部隐约可见一道新生的红痕，形状如同缠绕的丝线。
"一起去看看？"沈墨川轻声问。
程微点头，将母亲的笔记复印件和那块小玉片小心收好。当她穿上外套时，无意中瞥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右眼闪过一抹琥珀色的光。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fege-2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