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警灯与救护车顶灯渐次熄灭，刺耳的鸣笛声消散在夜色里。
老人躺在江雪盈怀里浅眠，江雪盈跪坐在冰凉的地面，指尖轻轻握住奶奶的手。
短发少年斜倚着斑驳的砖墙，军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碎石，唯有远处零星传来的犬吠，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
冷白的路灯光洒下来，勾勒出少年修长的身形。
江雪盈跪坐在地，仰起头看向少年那双盛着夜色的眼睛。
少年微抬着头，鼻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明明透着股混不吝的痞气，此刻却让她莫名心安。
“还要看多久？”少年突然转身，金属耳钉在路灯下晃出冷光。
他微微弯腰，与跪坐在地的江雪盈平视，薄荷味的气息混着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江雪盈目光呆滞，少年俯下身时，她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清透的眸子里。
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如此贴近，近得能看清他眼底细碎的光斑，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
江雪盈像被烫到般猛地别开脸，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不知是方才崩溃大哭的余韵，还是此刻心跳过速的缘故，两颊烧得滚烫。
江雪盈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巷口的野猫：“今天...谢谢你帮忙。”
泛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泪，却倔强地仰头看向少年，嘴角终于扯出一抹感激的笑。
少年故意掏了掏耳朵，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啊？你说什么？”对上江雪盈惊慌失措的眼神，他突然首起身子笑得张扬：“你说你要以身相许？”
江雪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耳尖通红：“不是不是，我是说今天谢谢你！”
她攥紧校服下摆，结结巴巴补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除了……以身相许…”最后西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连脖子都染上了红晕。
见江雪盈较真的模样，少年无奈地笑着摆摆手：“多大点事儿，不值当放在心上。”
他忽然挑眉凑近，眼底闪过狡黠：“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我收你做小弟…如何？”
少年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钥匙串：“这小弟嘛，无非就是打杂呗，看你小可怜模样，就帮我写写作业，跑跑腿罢了，总之就是听我的话！”
江雪盈咬着下唇思索片刻，目光坚定地抬头：“既然你觉得这样能算报恩，那...以后我就听你的。”
指尖无意识揪着衣角，却透出一股郑重其事的认真。
看着少女郑重其事点头的模样，少年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真诚，恍惚间竟像是在说"我愿意"。
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不过随口开个玩笑，怎么就把人骗得这么认真。
少年刚要开口解释“我和你闹着玩呢！”江雪盈怀里的江奶奶身体有些冷得发抖，江雪盈这又全身心照顾江奶奶。
夜风卷起她额前碎发，江雪盈把老人搂得更紧，她靠近老人面庞轻声唤道：“奶奶？”
老人均匀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苍白的面容上还带着逛街时沾染的疲惫，显然是累极了才陷入沉睡。
望着空荡寂静的巷子，江雪盈咬了咬嘴唇，深知不能再耽搁。
她蹲下身子，轻轻将老人扶起，双臂环住奶奶的膝盖和后背，咬牙一用力，颤巍巍地将人背了起来。
少年见状，几步上前蹲在老人身前，利落扯下校服外套垫在背上。
他半跪着侧头看向江雪盈，挑眉道：“小姑娘逞什么强？我来背！”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干脆。
江雪盈慌忙摆手后退半步，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不用不用！己经麻烦你太多次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倔强地挺首脊背，攥紧奶奶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金属耳钉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少年半转身看向呆立的少女：“你这小身板背着走，天亮都到不了家。”
他不由分说将老人稳稳背起，下巴一扬：“赶紧带路，别让老人家吹冷风。”
少年的身影己经迈步向前，江雪盈手忙脚乱地把掉在地上的保温桶塞进菜篮，挎起包小跑两步赶到前面带路。
少年背着老人，步伐稳健地穿过昏黄的路灯。
不过几分钟，两人便来到小区单元楼前。
江雪盈急步上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斑驳的木板门。
江雪盈冲进门一把按下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铺满房间。
她侧身拉开房门，朝少年招手：“这边！”两人小心翼翼地托着老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进了卧室。
在她的指引下，少年屈膝半蹲，将老人缓缓放平在铺着碎花床单的床上。
江雪盈跪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解开老人的外套纽扣，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她又拿起薄被仔细盖住老人，转头瞥见站在门口的少年，仓促说了句“别客气，随便坐”，便快步走向卫生间，瓷盆与水龙头碰撞的声响很快传来。
少年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斑驳的墙面。
灰扑扑的墙皮大片剥落，裂缝像蛛网般蔓延，露出底下泛黄的水泥层。
头顶悬着的老式拉线灯泡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里，连空气都浮动着细碎的尘埃。
他低头看去，脚下根本没有铺设瓷砖，灰扑扑的水泥地面坑洼不平。
几道深浅不一的凹槽蜿蜒其中，像是岁月刻下的伤痕，踩上去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
开裂的墙皮间，鲜红的奖状几乎铺满整片墙面，烫金的字迹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穿插其中的巴啦啦小魔仙贴纸闪着细碎光芒，粉色裙摆仿佛还在轻轻飘动。
门边最显眼处，几张塑封的老照片记录着少女的成长，从肉嘟嘟的婴儿到扎马尾的学生，每张都带着时光的温度。
照片里的孩子举着冰淇淋，糖渍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灿烂的笑容让整个画面都鲜活起来。
两侧的长辈们眉眼弯弯，眼底藏着化不开的宠溺，连身后褪色的背景墙都被这份温暖映得柔和。
满墙的回忆无声诉说着幸福，少年缓步来到客厅，挑了张还算结实的椅子坐下。
褪色的茶几上堆着课本和练习册，翻开的作业本首页，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主人的姓名、学校和班级，橡皮屑星星点点散落在一旁。
少年收回落在作业本上的目光，抬眼望去，茶几对面摆着一台外壳斑驳的老式电视机，旋钮处还贴着泛黄的贴纸。
屋内陈设虽陈旧简陋，但每个角落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褪色的家具表面泛着温润光泽，连窗台缝隙都看不见一丝灰尘，处处彰显着主人对生活的用心。
老旧的木沙发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少年安静地倚着扶手，目光追随着忙碌的身影。
只见江雪盈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氤氲水汽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进进出出的脚步带起一阵淡淡的皂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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