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消毒水味，钻入虞之晚的意识深处。她的眼皮沉重，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左臂那幽蓝的纹路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带来持续不断的麻痹与灼痛。
“唔……”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睫毛颤动，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视野模糊，入目是一片柔和的、带着淡蓝色的光晕。她躺在一个狭窄的、如同金属胶囊般的空间里，身上连接着数根管线，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手腕和胸口。
医疗舱？
昏迷前最后的画面猛地浮现——那吞噬鱼雷的幽蓝漩涡，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海平线上那疾驰而来的银灰色舰影……
“哥！”虞之晚猛地挣扎着想坐起，剧烈的动作瞬间引发了全身的伤痛，让她眼前发黑，重重跌回冰冷的医疗床垫上。
“别动。”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在舱内响起。
虞之晚艰难地侧过头。
医疗舱透明的观察窗外，站着一个男人。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肩章上是银色飞翼标志。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他的面容冷峻，轮廓分明，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正是她在海平线上惊鸿一瞥的那个船首身影。
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透过观察窗，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她体内翻腾的异能、枯竭的精神，以及那枚紧贴心脏的“源质”晶体。没有关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评估。
“冷砚。”男人简单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冰冷的声音透过舱内的通讯器传来“‘白鸽’现任指挥官。你的生命体征刚刚脱离危险区。过度透支异能本源，加上‘源质’侵蚀的应激反应。静养，是唯一的选择。”
虞之晚的心脏在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目光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我哥……虞之琛……他在哪？”
冷砚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依旧锁着她：“在隔壁‘净化舱’。‘静滞力场’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但剩余时间不超过24小时。NEI的‘狂怒III型’毒素与他体内残留的‘源质’污染正在失控融合，常规医疗手段无效。只有‘方舟’基地的‘深层净化矩阵’能尝试剥离。”他顿了一下，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成功率，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
冰冷的数字像一把重锤砸在虞之晚心上，让她瞬间窒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付出了这么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哥哥却依旧……
“灰影呢？”她几乎是本能地问出了那个在绝境中一次次将她拉回的男人的名字。
“轻伤，在舰桥待命。”冷砚的回答依旧简洁，“他熟悉这片海域和NEI的追踪手段，我们需要他的经验。”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艘舰船！那是最高级别的、穿透所有隔舱壁的**全域灾难警报**！
冷砚那冷峻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眉头猛地蹙起，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猛地转身，目光投向医疗舱侧壁上一个突然亮起刺眼红光的全息通讯屏！
屏幕上，代表“白鸽”情报网络的无数加密信息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来自全球各地的紧急通讯请求如同雪片般弹出！刺目的红色警报框不断叠加！
“报告！全球紧急事态！重复！全球紧急事态！”
“海城！海城中心医院爆发大规模未知强传染疫情！”
“米国纽约肯尼迪机场！出现群体性暴力攻击事件！感染者特征：高烧！眼瞳赤红！”
“欧罗巴联盟总部布鲁塞尔！秩序失控！出现……出现食人报告！！”
“信号……信号干扰加剧！无法连接‘方舟’主控中心！重复！无法连接主控中心！”
“检测到异常高能生物信号……全球范围内爆发式增长！无法解析来源！威胁等级：灭世级！重复！威胁等级：灭世级！！！”
通讯频道里传来不同区域情报官惊恐到变调的嘶吼，背景是混乱的枪声、爆炸声和……非人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冷砚的脸色在警报红光映照下，变得无比凝重，他猛地按下一个通讯按钮，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带上了一急促的厉色：“证实！我要确切的源头报告！立刻！”
几乎是同时，医疗舱角落的一个辅助监控屏幕上，画面猛地切换！不再是舰船内部的景象，而是通过卫星和舰载高倍镜头捕捉到的、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大型港口城市的俯瞰画面！
画面剧烈地晃动、旋转，显然拍摄者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透过晃动的镜头，虞之晚看到了令她血液瞬间冻结的地狱绘卷！
城市！曾经繁华的港口城市，此刻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宽阔的街道上，车辆如同废弃的玩具般撞在一起，燃着熊熊大火！无数人影在混乱地奔逃、尖叫！
然而，更恐怖的是那些在人群中肆虐的身影！
他们动作僵硬而迅猛，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败或赤红色，双眼闪烁着疯狂的、非人的赤红光芒！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他们扑向奔逃的人群，用牙齿、用指甲、用随手捡起的任何东西，疯狂地撕咬着！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泼洒在街道、墙壁、燃烧的汽车上！
被扑倒的人在绝望的惨叫中挣扎，很快便不再动弹，但紧接着，其中一部分人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皮肤迅速灰败，然后……在几十秒内，猛地睁开同样赤红的双眼，嘶吼着加入了扑咬者的行列！
传染！恐怖的、爆发式的传染！
镜头猛地拉近一个特写！
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刚从燃烧的医院里冲出来的年轻医生，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他踉跄着奔跑，试图躲避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眼瞳赤红的“人”的追击。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几秒钟后，他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看向镜头——
那双原本充满惊恐和理智的眼睛，此刻己经彻底被疯狂的血红所占据！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非人的狞笑，混合着口水和鲜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张开双臂，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朝着镜头……或者说，朝着拍摄者扑了过来！
画面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伴随着最后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撕咬声，信号彻底中断！屏幕上只剩下刺眼的雪花和血红色的“信号丢失”警告！
轰——！！！
虞之晚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这颗“信号弹”炸得一片空白！
高烧！红眼！皮肤溃烂！失去理智！攻击活人！被咬伤者快速变异！
这画面……这特征……
和她重生后，向哥哥虞之琛描述过的……一模一样！
是丧尸！是“红眼病”！是末世的开端！
“12月15日……海城……第一例……”她嘴唇颤抖着，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梦呓，却带着刻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来了……真的……来了……”
她猛地看向医疗舱内显示的时间。
**12月15日，上午9点47分。**
比前世她记忆中的全面爆发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
是因为她的重生？因为她和哥哥的行动？因为“源质”晶体的出现？还是……“新世纪”为了应对他们的“干扰”，提前释放了这灭世的恶魔？！
“指挥官！‘方舟’基地……失去联系！最后传回的画面……基地内部……也爆发了感染！防御系统正在被从内部攻破！”通讯频道里传来情报官带着哭腔的绝望报告。
冷砚挺拔的身躯在刺耳的警报红光中，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定格的血红“信号丢失”警告，仿佛要将那地狱般的景象烙印在灵魂深处。
舰船之外，遥远陆地上传来的、隐约可闻的爆炸声和城市燃烧的火光，透过舷窗，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一片铁青。
他猛地转身，目光透过医疗舱的观察窗，再次落到虞之晚身上。那眼神里，带着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确认某种预言的复杂光芒。
“看来，”冷砚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虞之晚的灵魂上，“你告诉虞之琛的‘预言’……应验了。”
“末世，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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