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峰觉得自己最近有点魔怔。
王大妈发的“妲己连招秘籍”视频，他存到了手机相册第一页，吃饭时对着学“231”的手势，洗碗时嘴里还念叨着“先控后打”。甚至有天半夜起夜，摸黑对着空气比划了个妲己二技能的手势，差点把床头的绿萝扫到地上。
这天下午，他没等王大妈召唤，自己揣着保温杯就上了线。训练营里把妲己的技能冷却时间摸得差不多了——一技能三秒，二技能五秒，大招七秒，他像记买菜价似的记在心里，还特意换了双防滑拖鞋，觉得这样手指在屏幕上搓动时能更稳当。
匹配界面跳出来时，他深吸一口气，选了妲己。瞅着自己那“小手冰凉”的ID，突然觉得这名字起得真应景——可不是嘛，每次一遇到厉害的对手，他手心里的汗干了又湿，摸着屏幕都发滑，可不就跟揣了块冰似的。
加载界面，对面中路亮出来的英雄让他眼皮一跳——安琪拉。
还是那个穿灯笼裙的小姑娘，手里的魔法书翻得哗哗响。杜宇峰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被火球追着烤的滋味，赶紧在对话框敲：“中路和平发育，不打架哈。”
没人理他。
游戏一开局，杜宇峰学得贼乖，蹲在自家塔下清兵。安琪拉的火球却像长了眼睛，隔着兵线就往他脚边扔，火苗子舔得塔基滋滋响。他赶紧操控妲己往后缩，结果手一抖，点成了往前挪，正好撞进安琪拉的二技能“混沌火种”里——一团粉色火圈把妲己捆得结结实实，紧接着就是大招“炽热光辉”，三道火柱并排砸下来，屏幕瞬间暗了。
“First Blood（第一滴血）！”
系统提示音像根针，扎得杜宇峰太阳穴突突跳。他盯着“复活倒计时15秒”的字样，发现自己这“小手冰凉”的妲己，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就成了全队第一个送分的。
“妲己你行不行啊？”打野的孙悟空发了个抠鼻表情。
杜宇峰脸发烫，打字解释：“对面安琪拉太猛了。”
等他复活跑回中路，兵线己经堆到塔下。他刚想清掉最后一个残血小兵，安琪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闪现到他脸上，一套技能行云流水，比王大妈剁饺子馅还利落。又是黑屏。
这次连复活的倒计时都显得格外嘲讽。杜宇峰摸了把保温杯，水还是烫的，他却觉得手心里冒着凉汗——这“小手冰凉”的ID，今天怕是要改成“小手首抖”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成了杜宇峰的“妲己受难记”。
他学乖了，不蹲草了，也不主动清兵了，就缩在塔后当“塔之子”。可安琪拉像装了雷达，总能精准预判他的走位。他往左边躲，火球就往左飞；他往右边挪，火圈就往右边套。最绝的是有一次，他刚从泉水复活，还没走出高地，安琪拉居然隔着半个地图，一个大招蹭到了他，把残血的妲己又送回了泉水。
“这……这是导弹吧？”杜宇峰对着屏幕喃喃自语，手指在妲己的尸体上戳了戳，像在给她顺气，“我这‘小手冰凉’，怕不是成了人家的‘暖手宝’？”
全队都被安琪拉打懵了。打野孙悟空去中路帮忙，被安琪拉和赶来支援的打野包了饺子；下路后羿想来偷袭，刚过河道就被火圈捆住，成了烤鸟；王大妈的亚瑟举着盾牌冲上去，结果被安琪拉绕着塔放风筝，盾碎了都没摸到人家一根头发。
没人能帮杜宇峰。他就像被猫盯上的耗子，每一次出门都像在进行一场悲壮的单程旅行。屏幕上的“死亡回放”都快能连成连续剧了，每一次都是安琪拉那套行云流水的“213”，粉色火球炸开时的特效，在他眼里比广场舞的彩灯还刺眼。
“我这哪是玩妲己啊，”杜宇峰抹了把额头的汗，自嘲道，“我这是给人家送经验、送金币，兼职当移动提款机呢。关键是我这‘提款机’还没密码，人家随用随取。”
游戏结束时，杜宇峰的妲己战绩停留在0-8-1，评分2.7，光荣地拿到了“败方MVP”——系统大概是觉得，能死得这么有规律也算一种本事。安琪拉的数据则亮得晃眼：12-0-5，战绩栏一片飘红。
结算界面，杜宇峰盯着那个安琪拉的ID——“小星不吃香菜”，看了足足半分钟。
好奇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这操作，这意识，比王大妈孙子说的“国服安琪拉”还猛。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天天泡在网吧的电竞少年，还是退役的职业选手？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打靶，最高纪录是五十环，当时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跟这安琪拉比起来，自己这点“战绩”简首像过家家。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添加好友”。
申请消息栏里，他删了又改。“你好厉害”太怂，“求带飞”太俗，“敢不敢再打一局”又太冲。最后憋出一句：“你的安琪拉比烤红薯还烫，我这‘小手冰凉’快被你烤成红烧猪蹄了，求赐教两招？”
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跟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他一个快五十的人脸上有点发烫。
等了五分钟，没动静。好友列表里的小红点像是睡着了，纹丝不动。
他退出游戏，又切回去看，好友申请列表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声“发送”只是幻觉。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动静。连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的虚影都没闪过。
杜宇峰有点悻悻然，又有点莫名的不服气。他点开“小星不吃香菜”的主页，头像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态，性别显示“女”。
“女的？”他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估计是系统默认的。”在他看来，能把游戏打成这样的，怎么着也得是个眼神犀利、手指翻飞的小伙子，说不定还留着利落的寸头，敲起屏幕来跟打机关枪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二十公里外的写字楼里，刚结束午休的林星正对着手机屏幕轻笑。
她指尖划过那个好友申请，看了眼那句“小手冰凉快被烤成红烧猪蹄”，挑了挑眉。又是个被虐急了想加好友的？她最近单排冲分，虐过的菜比公司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还多，这种申请通常看都不看就划掉。
林星是上周刚毕业的大学生，在这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之外，王者荣耀是她唯一的解压阀。她打小就对这类竞技游戏敏感，安琪拉是她的本命英雄，一套技能秒人的，比完成一个大项目还让她上瘾。
“奇怪的比喻。”她对着屏幕撇撇嘴，随手点了“忽略”。指尖划过屏幕时，还在想那个“小手冰凉”的妲己——走位像只迷路的企鹅，技能放得比老奶奶过马路还慢，倒也算个有意思的“活靶子”。
手机揣回兜里，林星整理了下衬衫领口，准备投入下午的工作，完全没把这个叫“小手冰凉”的妲己放在心上。就像一阵风吹过湖面，连涟漪都没留下半圈。
而此刻的杜宇峰，还在对着黑屏的手机发呆。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被粉色火球烤蔫了的向日葵。
他摸出保温杯，喝了口凉透的枸杞水，咂咂嘴。
“不加就不加，”他嘀咕着，点开了训练营，“我自己练！不信练不成第二个‘烤红薯’！到时候让你看看，我这‘小手冰凉’，也能变成‘小手滚烫’！”
屏幕上，妲己又一次举起了魔法书，只是这一次，杜宇峰总觉得，那粉色的光波里，好像藏着“小星不吃香菜”那记带着笑意的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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