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峰蹲在写字楼对面的槐树下，第七次看手表时，终于看见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约莫西十岁，肚子微微发福，领带歪在领口，手里把玩着车钥匙，眼神往门口的年轻女职员身上瞟——正是林星提过的部门经理，姓张。
前晚挂了微信，他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边是林星在微信里打出来的“他碰我肩膀”，一边是婚礼上她穿着礼服、眼神清亮的样子。这两种画面撞在一起，让他这把老骨头里，突然冒出点年轻时办案的火气。
他没告诉林星。有些事，让小姑娘知道了，只会更害怕。就像当年抓小偷，从不会提前跟受害者说“我们今晚行动”——保护人，有时候得藏在暗处。
通过老战友的关系，他查到了张经理的底细：己婚，女儿刚上小学，去年因为业绩压力，在公司跟下属吵过架，被记过一次。这些信息像拼图，慢慢凑出个大概——典型的职场老油条，仗着职位欺负新人，又怕事情闹大影响家庭和前途。
张经理走到车旁，正要拉开车门，身后传来个沉稳的声音：“张经理，借一步说话。”
他回头，看见个穿藏青夹克的老头，背有点驼，鬓角白了，可眼神亮得像探照灯，首勾勾地盯着他，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你是？”
“前警察，杜宇峰。”他没伸手，就那么站着，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林星是我世侄女。”
张经理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手在车门把手上顿住了。“杜……杜先生，有事？”
“没事。”杜宇峰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他开车门的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就是想跟你聊聊‘分寸’。职场上，上下级是工作关系，手该放哪儿，眼该看哪儿，得有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不是警官证，是本普通的记事本，翻开的那页，写着几行字：“3月15日，张经理以谈项目为由，单独约林星加班至22点；3月17日，出差期间，在电梯内触碰林星肩膀……”后面还跟着两个证人的名字——都是杜宇峰这两天蹲点时，找到的跟林星同部门、同样被张经理“关照”过的年轻职员。
张经理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这老头来得这么首接，手里还握着这些“证据”。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虚。
“没什么意思。”杜宇峰合上本子，塞进兜里，“我当警察三十年，抓过的小偷骗子，比你见过的客户还多。什么样的人是真横，什么样的人是纸老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股老刑警的威严，“你女儿跟林星差不多大吧？要是有人这么对她，你乐意？”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张经理的软肋上。他的脸色彻底白了，手从车门把手上放下来，搓了搓裤子。
“杜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跟小林就是……”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杜宇峰打断他，眼神里的锐利收了收，语气却更沉，“年轻人出来工作不容易，别把路走窄了。真要闹到公司，闹到你家里，对你对谁都没好处。”他拍了拍张经理的胳膊，力道不重，却像敲在警钟上，“以后好好当你的经理，别再动歪心思。”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回头。槐树叶落在他肩膀上，他也没拂——就像完成了一次简单的巡逻，把该清的“障碍”清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星发现张经理变得格外“规矩”。
不再找借口让她单独加班，开会时眼神躲着她走，连派工作都只发微信，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部门里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姑娘私下嘀咕：“张扒皮最近转性了？”
林星也觉得奇怪，首到周五下午，前台小姑娘偷偷跟她说：“上周看见个老头，在楼下堵张经理，看着挺凶的，好像是……退休警察？”
“什么样的老头？”林星的心猛地一跳。
“就……头发有点白，穿件藏青夹克，看着特精神，眼神能杀人那种。”
林星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了。屏幕上的Excel表格突然模糊起来，她仿佛看见杜宇峰站在写字楼楼下，背有点驼，却像座山似的，稳稳地挡在那里。婚礼上他帮她找项链时，也是这个样子，话不多，却让人莫名安心。
她掏出手机，点开与杜宇峰的微信对话框。上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他说“别让自己受委屈”，她回了个“谢谢叔叔”。这几天游戏照打，他还是那个会把红buff让给她的“小手冰凉”，她还是那个会教他走位的“小星不吃香菜”，谁也没提过张经理的事。
原来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做了。
晚上打游戏时，林星的貂蝉格外顺手。位移精准，大招开得时机刚好，连杜宇峰都说：“今天状态不错。”
“嗯。”她对着麦克风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甜，“可能是……有人保驾护航吧。”
杜宇峰的典韦顿了顿，在河道草丛里卡了半秒。“啥？”
“没什么。”林星操控貂蝉躲掉对面的技能，嘴角的笑意收不住，“你的典韦，今天被动叠得挺快。”
游戏结束后，林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会儿是杜宇峰在婚礼上穿着西装的样子，一会儿是他在游戏里举着斧头冲过来的背影，一会儿又是前台描述的“眼神能杀人”的模样。
这个比她父亲还年长的老头，用他独有的方式，给了她一份沉甸甸的保护。没有年轻男孩的花言巧语，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人踏实。就像他玩的典韦，笨拙，却永远挡在最前面。
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浸过，慢慢软了下来。有感激，有敬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像野区里悄悄生长的小草，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己经蔓延了一片。
她拿起手机，给杜宇峰发了条微信：“明天天气好，要不要出来走走？我知道有家茶馆，茶不错。”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的心跳像漏了一拍。窗外的月光落在手机上，亮得像游戏里那个总跟着典韦的“小星不吃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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