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团战打到高地塔下时，杜宇峰发现不对劲。
林星的嫦娥技能放得歪歪扭扭。本该精准划过敌方C位的大招，却贴着墙壁飞了出去；二技能的法力值吸收范围，愣是没罩住残血的敌人。放在平时，这些操作失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小星不吃香菜”身上——她的技能精准度，曾让杜宇峰想起年轻时部队里的神枪手，指哪打哪。
“小心！”杜宇峰操控典韦举着斧头冲上去，替她挡了对面法师的致命一击。自己的血条瞬间见底，好在林星的嫦娥终于回过神，一个大招清掉了残敌。
结算界面跳出，林星的战绩停在5-3-7，是杜宇峰认识她以来最差的一次。
“刚才走神了。”她发来消息，后面跟着个“流汗”的表情。
杜宇峰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这局她几乎没开语音，往常会提醒他“对面打野来了”的声音，换成了断断续续的文字消息，语气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就像台精密的仪器，突然卡了个小齿轮。
“累了？”他回得很轻。
“有点。”林星的头像暗了暗，大概是切到了后台，过了半分钟才跳出来，“再来一局？”
第西局林星选了貂蝉，一个需要高频操作的英雄。可她的位移总慢半拍，好几次明明能躲掉的技能，却硬生生吃了下去。杜宇峰的典韦跟在她身后，像个笨拙的保镖，举着斧头替她扛伤害，战绩不知不觉打成了0-5-8——死得虽多，助攻却不少。
“不打了。”林星突然说，组队房间瞬间解散。
杜宇峰握着手机，指尖有点凉。屏幕上“小星不吃香菜”的头像还亮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他想起刚才团战间隙，她无意间开了麦克风，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根羽毛扫过心尖。
犹豫了五分钟，他点开微信，找到“林星”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发了句：“刚才玩得不太对，是不是有心事？”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有点后悔。太唐突了，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事，他一个老头子瞎操心什么。
手机安静了十分钟。杜宇峰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己经睡了，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没什么。”林星回得很快。
杜宇峰看着那三个字，想起年轻时审讯遇到硬骨头，对方也总说“没什么”。他摸了摸下巴，打字：“我当警察那会儿，同事有心事，就爱拉着我去操场跑步，说把汗跑出来，事就顺了。”
这次回复快了些：“真的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不顺心？”杜宇峰没放过那个省略号。他太懂这种语气了，像把话嚼碎了又咽回去，藏着半截没说透。
又是一阵沉默。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杜宇峰甚至想，要是现在能看到她的脸，大概能从眼神里读出发愁的纹路——就像她玩貂蝉失误时，眉头肯定是皱着的。
“杜叔叔，”林星的消息突然跳出来，“你说……要是有人总找你麻烦，明明能躲，却躲不开，该怎么办？”
杜宇峰的心猛地一沉。这话说得太含糊，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什么麻烦？”他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很久，久到杜宇峰以为她不会再说了，才跳出一长段话：“我们部门经理，这次出差的时候……总找借口单独跟我加班，昨天还说要送我回家，手碰到了我的肩膀。我躲了，他却说我太敏感……”
文字后面跟着个“哭”的表情，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颗石子投进杜宇峰心里，荡开一圈沉重的涟漪。
他想起婚礼上那个穿酒红色礼服的姑娘，脊背挺得笔首，眼里亮得像星星。很难想象她对着一个油腻的男人，要摆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触碰。就像她玩貂蝉时，明明能秀得对方眼花缭乱，却因为心里装着事，连最简单的位移都做不好。
“这不是你的错。”杜宇峰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每个字都敲得很重，“有些人就像游戏里的‘演员’，表面装队友，暗地里使坏。对付这种人，不用客气。”
“可是……”林星回得很快，“他是部门经理，项目还得靠他签字……”
“就像打游戏遇到队友坑你，”杜宇峰想了想，用她熟悉的话举例，“你越怕他，他越得寸进尺。该闪现就闪现，该举报就举报，别让自己受委屈。”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处理过的职场骚扰案，那些受害者起初总说“忍忍就过去了”，结果反而让对方更嚣张。老队长常说：“对付烂人，就得像抓小偷，该亮证件时千万别含糊。”
手机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杜宇峰以为她掉线了。窗外的月光移过窗台，在屏幕上投下片淡淡的阴影。
“我知道了，杜叔叔。”林星终于回复，后面跟着个“微笑”的表情，比平时浅了些，“谢谢您。”
“早点休息。”杜宇峰没再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年轻人的路，终究得自己走。
放下手机时，他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想起林星描述的场景，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那么干净灵动的姑娘，怎么就遇上这种糟心事。他忽然很想告诉她，要是在他年轻时的辖区，这种人早被请去派出所“喝茶”了。
夜渐渐深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点说不出的心疼。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下次打游戏，得多护着她点。”
就像今晚，他的典韦虽然死得狼狈，却好歹替她挡了那些明枪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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