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站在玄关，像个等待发落的学生。他看着她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声音低沉而清晰：
“漫漫，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更不该……伤到你。
我……”
“对不起？”江晓漫猛地转过身，打断了他。她的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琉璃，亮得惊人，首首地刺向他，“陆辰，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从小到大，你跟我说过多少句对不起？哪一次不是因为你又自作主张地‘保护’我，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或者像今天这样，用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为我好’的理由推开我？”
她一步步向他走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辰的心上。
“我要听的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委屈，“为什么觉得你配不上？就因为我现在顶着‘江月’这个名字？就因为我有钱有名气？就因为外面那些人追着我拍照？陆辰，你看着我！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上未干的湿意，看到她眼底那份固执的、几乎要将他烧穿的光芒。
“我是那个七岁掉进河里，被你一个猛子扎下去捞上来的江晓漫！我是那个被高年级勒索零花钱，是你冲上去一个人打三个，最后鼻青脸肿还笑着跟我说‘没事了’的江晓漫！我是那个……那个第一次来例假吓得躲在教室不敢动，是你这个傻子跑去小卖部，红着脸给我买了一大堆卫生巾塞进书包的江晓漫！”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开陆辰试图尘封的记忆，也砸碎他精心构筑的自卑围墙。
“我们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你见过我流鼻涕哭花脸最丑的样子！我见过你考试不及格被你爷爷追着满院子打的糗样！我们吃过同一根冰棍，睡过同一张凉席！你替我挨过的打，我替你写过的作业……这些，是‘江月’这个身份能抹掉的吗？是你所谓的‘配不上’能衡量的吗？”江晓漫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但她倔强地没有去擦，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陆辰，你告诉我，”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在你心里，我们之间那些最纯粹、最宝贵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是不是真的……抵不过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浮华？” 她抬手，无力地指了指这装修奢华的公寓。
陆辰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彻底击溃了。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自卑，在她如数家珍般的回忆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那么不堪一击。他看着她滚落的泪珠，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烫出了窟窿，疼得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擦她的眼泪，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用力地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此刻巨大的惶恐和悔恨。
江晓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僵住了，随即更加汹涌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挣扎着，捶打着他坚实的后背：
“你放开我！陆辰！你混蛋！放开……”
“不放！”陆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双臂如同铁箍般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辈子都不放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将那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伴着滚烫的气息，一字一句地烙印在她的耳边：“是！我自卑！我害怕！我怕我这双手只会拿枪，保护不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你！我怕我这身洗不掉的硝烟味，会玷污了你的星光大道！我怕我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别人能给你的生活！我怕……怕你习惯了大明星的日子，回头再看我，会觉得我只是个跟不上你脚步的累赘！”
他的声音哽咽了，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可是漫漫……”他收紧了手臂，仿佛怀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我更怕……怕失去你。怕你身边出现更好的人，怕你……不再需要我。
推开你，是因为我蠢！是因为我觉得……离你远一点，看着你好好的，就够了……可是看到你哭，看到你因为我受伤，比拿刀捅我还疼！”他稍稍松开她一点，双手捧起她泪痕交错的脸颊，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炽热、痛苦，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般的坦诚和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意。
“没有什么配不上！是我混蛋！是我蠢！”他几乎是在低吼，“江晓漫，你给我听清楚！我陆辰，从小时候揪你辫子冲你傻笑开始，这颗心就他妈是你的了！从来就没变过！管你是流鼻涕的小丫头，还是现在的大明星！我守着你，护着你，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青梅竹马的责任！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爱得恨不得把命都给你！爱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他妈的不配！”
最后那句压抑了十几年的告白，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将江晓漫淹没。她停止了挣扎，忘记了哭泣，只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眶通红、情绪激烈到近乎失控的男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偌大的空间里交织。
陆辰吼完，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喘息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推开他，给他一个耳光，还是……
几秒钟的寂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江晓漫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冲垮的震撼和……迟来的狂喜。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痛苦和爱意的眼睛，看着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唇线，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汗……
突然，她踮起脚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发泄和确认的力道，堵住了他所有未尽的言语和不安。陆辰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唇上传来的柔软、温热和带着泪水的咸涩，像一道电流击穿了他所有的神经。
这是他的初吻，这一吻曾在他的脑海里不知幻想过多少次，也许他认为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幻想里才会出现这一幕，就在这时他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断。积压了十几年的爱恋、守护的渴望、离别的思念、重逢的喜悦、伤她的懊悔、告白的惶恐……所有汹涌澎湃的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反客为主，狠狠地、近乎贪婪地回应了这个迟到了太久的吻。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守护的“石头”，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终于向心爱的女人袒露一切、索求一切的男人。
激烈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和深沉的怜惜，在寂静的玄关里点燃了无声的火焰。所有的隔阂、误解、自卑，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炽热的温度焚烧殆尽。
江晓漫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指甲无意识地陷入他紧绷的肩背肌肉，热烈地回应着，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和压抑的情感都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两人都快要窒息，才气喘吁吁地稍稍分开。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灼热的呼吸交融。
江晓漫的脸颊绯红，眼眸水润晶亮，像落满了星子。她微微喘息着，看着陆辰同样泛红的脸和那双依旧盛满惊涛骇浪却不再躲闪的眼眸，忽然扬起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明媚、甚至有点狡黠的笑容。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和刚刚激吻后的娇软，却字字清晰，带着女王般的宣告：
“陆辰，你听好了。”
“第一，以后不准再说‘配不上’这种蠢话！”
“第二，不准再自作主张推开我！”
“第三，”她顿了顿，脸颊更红了些，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霸道的占有欲，“你这个人，从里到外，从‘石头’到陆辰，早就是我江晓漫的了！配不配，我说了算！懂了吗？”
陆辰看着她娇蛮又深情的模样，心口涨得满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找到了归宿。所有的阴霾瞬间被驱散，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他再次低头，珍重地、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回应：
“懂了。首长。”
“以后，我只听你的。你让我滚，我就滚到你身边；你让我留，我就一辈子守着你。绝无二话。”江晓漫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将脸埋进他带着淡淡皂角味和汗味的温暖怀抱，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心。
“这还差不多。”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臭石头，算你识相。”陆辰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和真实。
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然后爷爷奶奶相继离开的人以前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在感受到爱，此刻却因为怀里的这个人，这个他的白月光，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爱，让他的生活变得充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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