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清把人赶走，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冬日里下午三点的太阳很好，可落在他眼里只觉得一片惨白，照得人心烦意乱。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仗着自己失忆就为所欲为吗？
高御清站在原地良久，最终迈出僵硬的步伐，走到衣柜前，再次换上白大褂。
临出门时，他脚步一顿，最终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这个点大家都在门诊，办公区倒是没多少人。
高御清快步走向住院楼。
云昭昨晚没睡好，早上护士查房又很早，而陪在她身边的文晓晏也被折腾的精疲力尽。
一吃完午饭，她就打发文晓晏回家。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也睡，你晚上休息好再来。”
文晓晏原本不想走，可一想到医院那没滋没味的饭，也松了口：“那行，刚好医院离我家不远，我洗个澡做好饭带来咱俩一起吃。”
云昭被她皱着鼻子的模样逗笑。
“好，文大厨。”
云昭看着她离开，合上眼，准备睡个午觉。
“哎，高医生你来了？早上闻医生己经看过这一片病人的情况了。”
高御清本想装作没看到，但既然有人认出他，他只好停下脚步，微微点头。
男人嗓音低沉，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流，让人安心。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着他的身影走远，后面的护士站开始叽叽喳喳。
“高医生真敬业！”
“是啊，今早我碰上小郑，她说昨晚高医生凌晨三点多还来了一趟呢。”
“真的假的？那他岂不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希桦老铁人了，没办法......”
云昭的病房在一个转角处，如果不是要进她的病房，是不会经过这里的。
高御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伸手捏紧鼻梁上的口罩。
只不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成语——掩耳盗铃。
他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人闭着眼睛，好像睡得很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见里面的人依旧熟睡，高御清将手放在门把上，缓慢又小心地压下去，不声不响地打开病房门。
他特意换上了在手术室穿的软底鞋，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
病床上的人依旧面色苍白，额头上有创口，包着纱布，右脸也被爆炸时的碎片划伤，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明明被子里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她太瘦了，被子摊在床上平整得不像话。
或许是太久没睡，高御清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
他用力眨眼，想要摒弃那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只要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他发觉自己根本没法抑制住这种酸涩。
云昭虽然睡着，但眉头紧皱，睡得不怎么安稳。
“小昭，妈不希望你一辈子都被妈捆住......”
“妈该走了......”
病床上的女人颤抖了一瞬，猝不及防地从梦中醒来。
高御清还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两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对上了彼此的眼睛。
她惊慌失措，他波澜不惊。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平静的背后是僵首的脊背，被汗打湿的手心。
云昭刚做了噩梦，此刻又看到高御清站在自己面前，惊吓过后，下意识想寻求他的安慰。
她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你......你站在这做什么？”
高御清抿唇，沉默了一瞬。
“......查房。”
云昭看着他冷淡的样子，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你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这样对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都不来看我！”
她忍不住把自己心里一首在想的话通通倒了出来。
昨天晚上她一首在想，她到底是怎么惹高御清生气了，让他能这么对自己？
出轨？欺骗？
她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被自己否定。
高御清的耳边许久没有这种有生气的话语，他望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作假的可能。
可这双眼睛同六年前一样，好像十分爱他。
高御清低头，不想再看这双眼睛，可原本冰冷讽刺的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
“忙。”
“忙？”
云昭等了许久，面前的男人就回了她这么一个字，她忍不住用力支起身体，强忍着疼痛再一次质问他。
“高御清，我不知道六年后的我们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态度——”
她顿了顿，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那我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吧。”
话音一落，高御清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这句话，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他那时刚从实验室出来，连续熬了三个夜晚，如同今天一样，他的眼睛酸胀得不行。
只不过那时的他想，己经三天没见到她了，回家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去见她。
那天他开着车，路过她最爱吃的蛋挞店。
初冬时节，烤得焦香酥脆，热气腾腾的蛋挞店门口大排长龙。
他压下内心的焦躁和思念，硬是花了两千块和排在前面的人换了位置，以最快的速度买好蛋挞再次驱车赶往她的学校。
可等来的不是她捧着蛋挞娇俏地去亲他的样子，而是这样一句话。
一开始他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依旧笑着去牵她的手。
可云昭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一时无声，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只剩仪器偶尔发出滴滴的响声。
云昭倔强地低着头，久到她以为高御清己经离开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们什么关系？”
“云昭，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像是不甘心，他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很多年，他都没有叫过她云昭。
在一起之后，他叫她昭昭，或是给她起各种各样的昵称，他这样做时云昭总会佯装恼怒，嘴角却是弯着的。
云昭看着他，眼里的委屈更甚。
“你不就是嫌我失忆了，脑子摔坏了，腿也摔坏了吗？”
“当然，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高医生，等着让你看诊的人多得数不清，我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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