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林家，温明刚坐下，手机就震了震，是妈妈发来的视频请求。他接起来时，屏幕里立刻跳出爸妈凑在一起的脸，背景是自家客厅，春联还鲜红着，茶几上摆着他临走时带的北京果脯。
“小温！在小林家还好吧？”妈妈的声音透着雀跃，镜头晃了晃，能看到爸爸正举着锅铲在厨房门口探头，“你爸非说要让你看看他新炒的腊肉，说比去年的香。”
“挺好的，叔叔阿姨待我特别好，”温明往镜头前凑了凑，让他们看清身后的林砚，“刚还跟林砚在河边散步呢，天气暖和多了。”
林砚在旁边剥橘子，闻言抬头笑：“叔叔阿姨好，温明今天吃了西个糖火烧，撑得说要减肥呢。”
“这孩子就爱吃甜的，”温明妈妈笑出眼角纹，“小林姑娘也多吃点，别跟他客气，就当在自己家。对了小温，你爸给你寄的腊肠收到没？让小林家蒸着吃，配米饭香得很。”
“收到了阿姨，我妈正泡着呢，说明天蒸腊肠焖饭，”林砚把一瓣橘子递到温明嘴边，“温明说这腊肠比超市买的香，让叔叔多腌点，明年我们还想吃。”
温明爸爸抢过手机，举着镜头往厨房走：“你看这腊肉，我用柏树枝熏了三天，颜色多正！等开春寄点给小林家，让他们也尝尝咱老家的味道。”镜头里闪过灶台，炖着的排骨咕嘟冒泡，香气仿佛能从屏幕里飘出来。
“爸你别举那么近，晃得人眼晕，”温明笑着说，“林叔叔正跟我研究下周末去钓鱼，说护城河的鲫鱼开春最肥。”
“钓鱼好啊，”温明爸爸嗓门洪亮，“我年轻时候钓鱼能蹲一天，小温这点随我！让他多给小林钓两条，炖汤补身子。”
林砚听得脸发烫，把橘子核吐进垃圾桶：“叔叔太客气了，我们就是去玩，钓不钓得到都行。”
“怎么不行？”温明忽然开口，往她手里塞了瓣橘子，“我爸教我的手艺，保证钓两条大的，让阿姨给你熬鱼汤。”
视频那头的温明妈妈笑着叹气：“这孩子，跟他爸一样嘴笨，心里有数着呢。小林姑娘，我们家小温要是有哪做得不对，你尽管说，我们替你骂他。”
“他挺好的，”林砚说得认真，“今天还帮我追飞走的帽子，跑了半条街呢。”
温明挠挠头，镜头里的脸红得跟春联似的。挂了视频，林砚戳戳他：“你爸妈真有意思，跟我爸妈一样，三句话不离吃的。”
“那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温明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妈刚才偷偷跟我说，让我抓紧点——她说看你笑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好姑娘。”
林砚没接话，只是把剩下的橘子都塞给他，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看看阿姨的荠菜洗好了没，你刚才说要吃三碗馄饨，可别食言。”
温明看着她的背影笑，手机还带着视频时的余温——原来隔着千里的牵挂，都藏在腊肉的香气里，藏在“多吃点”的叮嘱里，更藏在身边人转身时，悄悄扬起的嘴角里。
年后的太阳把林家小院的积雪晒得冒热气，檐角的冰棱滴答滴答往下淌水。温明正帮林爸爸修被雪压弯的晾衣绳，林砚从屋里探出头喊：“别修了，说好今天去逛庙会的，再不走人该多了。”
“就来就来，”温明把最后一个绳结系紧，拍掉手上的灰，“刚看天气预报说下午升温，给你带了件薄外套，在我包里。”
林妈妈从厨房追出来，往温明手里塞了袋刚炸的江米条：“庙会的吃食贵还不卫生，带着这个垫垫肚子，渴了就买瓶热豆浆，别喝冰的。”
“知道啦妈，”林砚拉着温明往外走，“您跟爸在家歇着，晚点给您带糖画回来。”
庙会的人果然多，舞龙队刚过，锣鼓声震得人耳朵发颤。温明把林砚往身边拉了拉，怕被人群挤散：“抓着我点，这儿人多。”
林砚攥住他的袖子，指尖触到他手腕的温度，忽然想起早上他修绳时，手背暴起的青筋——原来他不仅会写春联、剥橘子，还能稳稳当当扛起林家的晾衣杆。
路边有个捏面人的摊子，老师傅正捏个孙悟空，金箍棒金灿灿的。林砚蹲在旁边看，眼睛亮晶晶的，温明就站在她身后挡着来往的人，听她跟老师傅讨教：“这面团里加了什么？能捏这么细的须子。”
“加了蜂蜜和甘油，”老师傅笑着捏了只小兔子递给她，“姑娘眼尖，这个送你，算跟小伙子讨杯茶钱。”
温明爽快地扫码：“再来个老虎，要威风点的。”他把老虎面人塞给林砚，“你属虎，这个归你。”
林砚举着兔子和老虎，俩面人在阳光下透着粉白，像一对小摆件。往前走是吹糖人的，温明买了个糖凤凰，递到她嘴边：“尝尝，甜的。”
糖汁在舌尖化开，甜得有点齁，林砚皱眉的功夫，他己经掏出颗话梅：“酸的解腻，早备着呢。”
庙会深处有猜灯谜的，红灯笼挂得密密麻麻。林砚指着个谜面笑：“‘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这不是青蛙吗？”
温明去兑了奖品，是个陶瓷小葫芦，他往林砚手里塞：“你猜中的，归你。”
“那这个给你，”林砚把老虎面人塞进他兜里，“刚才捏面人的老师傅说‘老虎护着兔子’，你得护着我。”
温明兜里揣着软乎乎的面人，心里也软乎乎的。路过卖棉花糖的，他停住脚：“要个双色的？像你刚买的那对发绳。”
林砚咬着棉花糖，看着他被糖丝沾到的嘴角笑：“你嘴上有白毛，像只偷吃的小兽。”
温明没擦，反而凑过来：“那你帮我舔掉？”
周围有人起哄笑，林砚红着脸把棉花糖往他脸上怼：“正经点，这儿人多。”
夕阳西斜时往回走，俩人手里拎着糖画、葫芦和半袋江米条。温明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外套给她披上：“起风了，别冻着，早上妈特意叮嘱的。”
林砚裹紧外套，闻到上面淡淡的皂角香，是林家常用的那款。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刚猜灯谜时，有个谜面我没说——‘两人心相随’，谜底是‘想’。”
温明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庙会的灯笼亮起来，在他眼里映出细碎的光：“那我也有个谜面，‘一人在尔旁’，你猜是什么？”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糖凤凰递到他嘴边，糖衣在暮色里闪着微光。远处传来收摊的吆喝声，混着他俩的脚步声，像首没谱的歌——原来最好的景致，从不是庙会的热闹，而是身边人兜里的面人、嘴角的糖丝，和那句藏在谜面里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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