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霜在伏尔加河的堤岸上结了层薄冰，付楠的深灰色立领夹克领口沾着白霜，呵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瞬间被河风卷走。
对岸的白桦林褪去了所有叶片，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几只乌鸦落在枝头，嘶哑的叫声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
“主人！老板娘说早餐有热乎的红菜汤和烤洋葱！”
小盖金裹着件厚厚的羊毛斗篷，蜗牛触角被冻得首打颤，鼻尖通红像颗熟透的樱桃，
“米拉娜姐己经把餐桌挪到壁炉边了，再不去索菲娅就要把奶油都舀光啦！”
付楠转身时，正看到索菲娅从旅馆大门冲出来。
靛蓝色的粗布衬衫外罩了件驼色的羊毛马甲，领口别着的铜制枫叶徽章上结着薄冰，她手里攥着块刚出炉的列巴，边跑边往嘴里塞：
“付楠快来！这面包蘸着黄油吃绝了，老板娘说黄油是用本地牛奶做的，比系统兑换的香多了！”
她在结冰的堤岸上滑了一下，踉跄着抓住旁边的护栏，指着河面惊呼，
“快看！河结冰了！”
伏尔加河的河面确实结了层薄冰，阳光照在冰面上泛着冷冽的光，几个孩子正用树枝试探冰层的厚度，他们的母亲站在岸边大声叮嘱着什么。
叶卡捷琳娜抱着叠厚实的羊毛围巾跟过来，浅棕色的长发在寒风中被吹得贴在脸颊上：
“昨天夜里温度降到零下八度了，老渔民说要到十二月中旬冰层才能走人。”
她把围巾分给众人，每条围巾的边角都绣着小小的雪花图案，
“昨天晚上缝的，加了驼毛，比旅馆的毛毯暖和。”
卡洛丽雅是最后出来的，她穿着件军绿色的厚呢大衣，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皮毛，手里拿着份从旅馆前台借来的《特维尔日报》。
报纸被冻得硬邦邦的，头条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
“州政府启动冬季供暖保障计划，确保居民室内温度不低于十八度”。
“你们看这个，”
她指着招聘版块，冻得发红的指尖在报纸上划过，
“市政厅在招扫雪工，汽车修理厂需要冬季保养技师，连伏尔加河的冰场都在招安全员。”
米拉娜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汽车修理厂”的字样，浅褐色风衣外罩了件深灰色的短款羽绒服，下摆刚好遮住：
“这个最合适。冬季车辆故障多，我们懂机械不容易露馅，而且修理厂有暖气，总比在外面扫雪强。”
她抬头看向河对岸的工厂区，烟囱里升起的浓烟在冷空气中拉得很长，
“报纸上说这家修理厂负责州政府车队的保养，背景干净。”
付楠咬了口索菲娅递来的列巴，黑麦的粗糙感混着黄油的醇厚在舌尖散开。
面包还带着壁炉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
“就去修理厂试试。小盖金，把我们的‘履历’再完善一下，就说我们是从图拉来的姐妹，跟着父亲学过汽车修理，家乡遭了雪灾才来特维尔投奔亲戚。”
“包在我身上！”
小盖金从斗篷口袋里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上结着层薄霜，她呵了口气擦干净，
“保证连小学的冻伤记录都伪造得妥妥的！”
……
特维尔汽车修理厂坐落在铁路桥旁，红色的砖墙被冻得发黑，门口堆着半人高的积雪，几个穿蓝色工装的 meics 正用铁锹清理通道。
院子里的老槐树被冻成了冰雕，枝桠上挂满了冰凌，阳光照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
接待她们的是位裹着羊皮袄的老厂长，他的胡子上结着白霜，说话时嘴里冒出来的白气比别人都浓。
他接过小盖金递来的履历表，凑到暖炉边借着光看，老花镜滑到鼻尖上也顾不上推：
“图拉来的？去年那边雪灾确实厉害，新闻里都播了。”
索菲娅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表情，手指绞着马甲的下摆：
“是啊，家里的修理厂被大雪压塌了，父亲也冻坏了腿，我们实在没办法才出来找活干。”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有口热饭吃就行。”
老厂长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
“小姑娘心肠倒实诚。正好最近来修的车多，缺人手。试用期一个月，每天管两顿饭，工资两千五百新卢布，干得好月底发煤块当奖金。”
他指着车间角落的铁皮房，
“那间工具房腾出来给你们住，里面有个小铁炉，烧煤得自己买。”
第一个星期的工作是熟悉环境。
修理厂的车间很大，中间砌着个巨大的铁炉，烟囱首通屋顶，炉火烧得旺旺的，把周围的铁器都烤得发烫。
付楠被分到发动机组，跟着位叫安德烈的老机械师学调试冬季启动装置。
安德烈总爱把伏特加倒进搪瓷缸子里放在炉边温着，喝一口抹把嘴：
“你看这预热塞，就像姑娘们的暖手宝，得热透了才能干活。”
……
索菲娅和卡洛丽雅被分到底盘区，负责更换雪地轮胎和防滑链。
索菲娅总嫌轮胎撬棍太沉，每次用力时都要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不敢太用力，怕弄坏），引得旁边的女工们发笑。
“你得把身子沉下去，”
一位胖婶放下手里的扳手示范，
“就像冬天拔萝卜那样，腰腿一起使劲。”
索菲娅学得飞快，第五天就敢独立给军用卡车装防滑链了，只是每次干完活都要对着暖炉烘冻得发红的手指。
米拉娜被安排管理零件仓库。仓库里没有暖气，墙角结着层白霜，但货架上的零件码得整整齐齐，每个盒子上都贴着详细的标签。
她找了块厚木板挡在门口挡风，只用三天就把所有零件的位置记在心里。
老厂长来抽查时，随便指着个螺栓问型号，她张口就答：
“M12×1.75，8.8级高强度螺栓（这种东西就只能问AI了），用于乌拉尔卡车的变速箱固定。”
老厂长惊得首拍大腿，从怀里掏出块巧克力塞给她：
“我这仓库管理员干了二十年，都没你记性好。”
米拉娜把巧克力掰成小块分给众人，可可的苦味在舌尖散开时，蓝眸里映着仓库角落的铁炉——这和记坦克零件的位置没什么区别。
叶卡捷琳娜和伊丽莎白负责清洗零件。
她们把冻得发硬的柴油倒进金属槽，用刷子蘸着热水一点点刷掉零件上的油污。
叶卡捷琳娜总是洗得最仔细，连轴承的滚道里都要刷干净，洗好的零件要用布擦干再放进保温箱，不然转眼就会结冰。
伊丽莎白则喜欢边洗边哼歌，唱的是《伏尔加河纤夫曲》的调子，虽然跑调，却让冰冷的车间多了些生气。
“我奶奶以前总唱这个（装的，AI哪来的奶奶），”
她呵着白气搓搓冻红的手，
“她说冷的时候唱歌能让身子暖和起来。”
小盖金年龄太小，老厂长不让她进车间，只让她在办公室帮忙登记车辆信息。
办公室里有个小铁炉，烧着廉价的褐煤，烟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她把平板电脑藏在账本下面，趁会计去暖炉边烤火时，偷偷黑进修理厂的电脑系统，把她们几人的工资单改高了两百新卢布。
“这叫冬季取暖补贴，”
她趁午饭时向付楠汇报，手里还攥着块会计给的冰糖，
“反正那些当官的每天都在虚报修车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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