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拽着小女孩钻进密林时，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腐叶在脚下化成软烂的泥，每一步都陷进深色的汁液里，像踩在凝固的血上。无人机的嗡鸣在头顶盘旋，红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扫下来，在树干上投下晃动的符号阴影，与林薇身上的刻痕重叠在一起。
“蹲下！”他按住女孩的肩膀躲到树后，子弹擦着树冠飞过，惊起的夜蛾扑在脸上，翅膀带着紫色花粉的甜腥气。凌羽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片树林的植物种类异常单一，除了散发异味的蕨类，就是那种暗紫色的花，连鸟叫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小女孩突然拽他的衣角，指尖指向树根处的裂缝。那里卡着半截白大褂布料，纤维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与林慧约束带里的嵌着的完全一致。“陈默哥哥说，跟着花瓣走能找到星尘。”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混着点黄色粉末，正是那种致幻花粉。
凌羽的太阳穴突然突突首跳。他想起秦霜的化验报告，那种花粉不仅能致幻，还能刺激肾上腺素分泌——那些被追杀的恐惧、看到幻象的惊骇，或许都是人为制造的生理反应。他撕下衣角堵住口鼻，却己经晚了——眼前的树影开始扭曲，林薇的脸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嘴角淌着血，正用指甲在树干上画符号。
“别信眼睛。”凌羽咬碎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血腥味压过了花粉的甜香。他摸出打火机点燃随身携带的烟草，浓烟呛得女孩咳嗽起来，却也驱散了近处的幻象。火光中，他看到地面的落叶层有被刻意翻动的痕迹，露出下面铺设整齐的黑色管道，管壁上印着七三生物的标志。
“这是供氧管道。”凌羽的手指抚过管道接口的密封胶，还是软的，“有人在维持这片‘花海’的存活。”他突然注意到管道的走向——所有支管都通向密林深处的一块空地，那里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无人机的嗡鸣声突然消失了。凌羽拽着女孩冲出树林时，看到空地上矗立着座废弃的气象站，铁架上缠绕的电线早己朽烂，却在顶端的避雷针上挂着个熟悉的黑色装置——和星耀大厦楼顶的信号发射器一模一样。
气象站的铁门虚掩着，锁孔里插着把黄铜钥匙，柄上刻着半个星星。凌羽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孩子的哭喊声。昏暗的机房里，三十七个铁笼整齐排列，每个笼子的栏杆上都缠着蓝色纤维，而笼门的电子锁屏幕上，跳动着与林薇身上符号对应的代码。
“他们在等星尘开花。”小女孩突然指向机房中央的培养舱，透明罩里漂浮着个女婴，脐带处连着紫色的植物根茎，脚踝上的星星纹身正在发光，“姐姐说，花开的时候，所有孩子都会变成星星。”
培养舱的控制面板上插着个微型硬盘，形状正好能嵌入小女孩给的那半块。凌羽将两块硬盘拼合，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星尘计划最终阶段”的字样。背景视频里，林振国正举着注射器走向培养舱，左眉骨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第七次基因编辑完成，目标体对钋-210的耐受度提升至98%。”
“老凌！”程宇的尖叫刺破耳机，“军方数据库被攻破了！七三生物的实验记录显示，星尘计划的真正目的是制造‘基因载体’，那些孩子的DNA里都植入了自爆程序，只要星尘的心率超过180，他们就会……”
信号中断的瞬间，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女婴的心率曲线在屏幕上飙升，铁笼里的孩子们开始抽搐，皮肤上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纹路，组成完整的星星图案。凌羽扑过去想拔掉硬盘，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撞开——是戴鳞片手表的男人，手里的注射器闪着寒光。
“夜影要的不是武器，是钥匙。”男人的刀刃划破凌羽的胳膊，“星尘的基因序列能打开七三生物的所有秘密，包括你当年被开除的真相。”
凌羽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五年前那起悬案，证物室的监控被人为破坏，而他作为唯一的值班警员被顶罪开除，背后始终有股势力在掩盖真相。难道那案子也和七三生物有关？
小女孩突然扑过去咬住男人的手腕，培养舱的警报声里，她的羊角辫扫过控制面板，屏幕上跳出段隐藏视频——七年前的手术室，林振国按住挣扎的林慧，周明宇正将星尘的脐带血注入紫色花苞：“用母体基因培育的载体，才能让花粉发挥最大效力。”
“爸！”凌羽的瞳孔骤缩。视频角落里的警员证编号他刻骨铭心——正是他父亲当年的编号。那个在他十岁时因“执勤事故”牺牲的警察，竟然出现在七三生物的实验室里！
男人趁他失神的瞬间扣动扳机，子弹却被突然飞来的手术刀击落。秦霜站在门口，解剖刀上还沾着紫色汁液：“在精神病院的焚化炉里找到这个。”她扔过来个证物袋，里面是枚警徽，背面刻着“凌”字，“和你父亲的遗物比对过，是同一批次。”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裂开。星尘的哭声震碎了所有幻象，铁笼里的孩子们停止抽搐，皮肤上的星星纹路开始消退。凌羽拽着男人撞向铁架，避雷针上的信号发射器坠落时，他看到里面藏着个微型芯片，与张启明眼球里的芯片型号一致。
“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来。”男人的嘴角溢出黑血，“你父亲留下的证据，就藏在你被开除的案卷里。”他突然指向屏幕上的星尘，“她的基因序列里，有你父亲的警号。”
气象站的玻璃在爆炸声中粉碎。凌羽抱着小女孩冲出火海时，看到培养舱在烈焰中绽放成巨大的紫色花朵，根茎缠绕着升起的信号发射器，在空中组成完整的星星符号。远处的星耀大厦顶层，灯光突然全部亮起，与空中的符号遥相呼应。
“程宇，查五年前证物室的所有案卷！”凌羽的手机在高温下发出警报，“重点找七三生物相关的案子，还有我父亲的执勤记录！”
“找到了！”程宇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父亲当年负责七三生物的事故调查，案卷里有张照片——他和林振国在警徽前合影，两人左眉骨都有痣！还有，你被开除的案子里，证物袋上有半个星星的印记，和星耀的标志……”
信号再次中断。凌羽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她的手腕上，星星纹身的另一半正在发光。而她的左眉骨，有颗极淡的痣。
远处的悬崖边，黑色轿车的残骸正在燃烧。凌羽突然想起林慧说的话——“他们把星星种在我身体里了”。或许从一开始，所谓的基因武器、生物实验，都只是为了掩盖一个更惊人的真相：星尘不是实验体，而是钥匙，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包括他父亲的死亡真相，包括他被开除的内幕。
他将小女孩的脸埋进怀里，挡住漫天飞舞的紫色花瓣。那些花粉在月光下凝结成雾，里面隐约浮现出更多人影——他父亲的警徽、林振国的眼镜、程宇破解的代码、秦霜找到的警徽……所有碎片都在雾中盘旋，等待被拼凑成完整的真相。
车载音响在这时自动播放起摩尔斯电码，凌羽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敲击。这一次，翻译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串坐标，指向市警局的档案库。
他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的气象站正在坍塌，紫色花朵在火中摇曳，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凌羽知道，下一个小案件即将开始——五年前的悬案与七三生物的关联，将是解开大案件的关键线索。而那个藏在案卷里的证据，或许能让他看清“夜影”的真正面目，看清这场跨越十年的阴谋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车窗外，雾气再次弥漫，将城市的轮廓吞噬。但这一次，凌羽的心里没有迷茫。他握紧了怀里的小女孩，也握紧了那枚父亲留下的警徽。无论前方有多少迷雾，他都要一步步走下去，揭开所有真相，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也给自己一个迟到了五年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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