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家的，你放眼整个村子，有哪个女子上高中的。
你看翠芳，考完中考，不也得呆家里等着嫁人吗？
我们一家都是土里刨食的，能供南离读到初三就不错了，你看村里面有几个读完中学的。
不都读个小学就出去打工，或是在家里帮忙干活了吗？”
南家的老太太王玉珍吊着三角眼，看着眼前的大儿媳程紫寒，满脸的嫌弃。
城里下乡的女人就是事多，当初程紫寒没了返城的名额，城里的家人对她不闻不问，这才嫁给了南家老大南正德。
虽然没要什么彩礼，但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南离。
如果不是老大两口子跟不要命一样卖力气干活，王玉珍是真不待见老大一家。
没有儿子，老大这一脉也算断了。
本想让南正德离婚再娶，但南正德不同意，而老二南正兴、梁苏叶两口子也不同意。
说老大家没有儿子，就能全心为老二家服务了。
毕竟老二家生了三个儿子：南松云、南松山、南松树，一个女儿南秋香。
南家的香火全靠老二家的传承了，这不，南老太也就偏着老二南正兴一家了。
“妈，我跟正德拼死拼命地干活，就想南离能读书，以后过得轻松些。
我跟正德就南离一个孩子，我……”
程紫寒畏畏缩缩地站在王玉珍面前，不到西十的年龄，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像个老妪。
“你也知道你就生了一个不值钱的女儿，如果不是我们家心善，像你这样不会下蛋的女人，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怎么，还得让我孙子的读书名额让给你女儿？”
“妈，这怎么是让呢，阿离读书也没有占二弟家孩子的名额，而且阿离的学费生活费一首都是我跟她爸额外赚钱给的，也没有用到家中的钱，等阿离中考，如果……”
“什么！你还想她考上高中，你还想供！什么叫你跟老大两个人额外赚的！你们赚的不也是家里的钱吗?
我跟你爸还没有死，这个家还是我们说了算！
你们算算，这三年，南离去镇上读初中花了多少粮食，花了多少钱？松云、松山、松树也在读书，哪家能供那么多个孩子读书的？”
南离躺在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听着门外她妈和她奶奶两人的争执。
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1992年，她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读初三还没有中考的时候。
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参加中考，考上了县城高中，但是却因为家里人不让她上，而没去报到。
家里除了她妈强烈支持她上学外，她爸持中立，其他人都强烈反对她再上学。
要将家里的钱供男孩子上。
罗云山的大嫂是邻村去海城的，也是在这一年意外去世。
不知听谁说起南离要去打工，之前学习成绩还不错，罗云山便找了她去城里照顾罗慈罗廷两姐弟。
她奶奶一听，一个月给五百块的工资，还包吃包住，便恩威并施，利诱相逼，将南离送去当保姆了。
这一去便是二十多年。
对回到1992年这个事，南离很快就接受了。
门外，争执声越来越响。
“你个扫把星，我们家老大都被你绝后了！竟还想让我孙子辍学，你的心是黑的吗？如果不是老大不肯，我非要将你赶出南家。
竟敢撺掇老大分家！你个这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王玉珍拿起拖鞋，就往程紫寒身上砸，还边砸边吐口水，“我打死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南离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眼地上红色的塑料拖鞋，恍了下神，穿着便冲出了门。
看见王玉珍在打她妈，她妈用双手挡住头，任王玉珍打。
南离全身的血液瞬间往脑袋上冲，抄起一旁扁担。
“砰”扁担大力砸在王玉珍和程紫寒微小的距离间，偏向王玉珍的一边。
如果稍有不慎，这扁担就砸在王玉珍的身上了。
两人都被这突来的情况吓得愣在那里，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南离。
“阿离，你身子好了吗？”程紫寒放下挡在头上的手臂，担忧地看向南离，昨日南离从学校回来后就发起了烧。
今早她进房看的时候，还有些低烧。
“南离，你竟然敢跟我动粗！”
“妈，阿离病了，她没想跟你动手。”程紫寒将南离护在自己身后，像母鸡保护着小鸡，焦急地在一旁解释着，如果被传出南离打她奶奶的事，这村里人的唾沫都会将南离淹死。
别说南离这个当孙女的了，就是她这个当儿媳妇的也不敢跟婆婆动手。
跟长辈动手，无论原因是什么，传出去都不会有好的名声。
王玉珍哪听得进程紫寒的解释，此刻的她怒火冲天，觉得自己女主人的地位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孙女挑衅了，这要是传出去，她王玉珍在村里还有什么脸面。
谁家的奶奶会被一个孙女打了的！
她左右看了看，将手中的拖鞋扔在地上，穿上，吧嗒吧嗒往院子一旁走去，拿出一条粗大的竹竿。
“阿离，你赶紧跑。”程紫寒扭头看着南离，双手向院子外的方向推着南离。
但是南离纹丝不动，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王玉珍往她走来。
黑色的瞳孔印着王玉珍的身影，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王玉珍，她不会被送去罗家做保姆，她妈不会没钱治病，她爸也不会过劳死。
她也不会成为身后没有一个亲人的孤儿，任罗家欺辱。
南离一把拉过她妈，“妈，你在一旁待着，别伤着自己。”
程紫寒被推到了一旁，愣在那里，南离的力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南离一步一步往王玉珍方向走去，中途扔掉了手中的扁担。
她这么一扔，程紫寒松了一口气，王玉珍抓着竹竿的手更用力了。
南离怎么可能敢跟她这个奶奶硬碰硬？
但就算现在南离认错了，她也不会轻饶了南离，得好好让她明白，什么叫尊老。
“别打阿离！”程紫寒见王玉珍挥起了竹竿，才反应过来，飞扑过去。
还没等她挡住那一竿，却看见南离一把抓住竹竿，用力一拉。
王玉珍被甩在地上，一个狗吃屎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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