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血月悬垂,将归途染成一条粘稠的血路。
陆光继续背着那具己恢复些许重量、却依旧散发着非人冰冷气息的小小躯体,每一步都踏在旧城区破碎的瓦砾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身后,那座吞噬了银针的纺织厂,在死寂中矗立。
轰隆隆——!
毫无征兆,一声沉闷到撼动大地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寂静!
陆光猛地回头。
只见那座庞大的钢铁骸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在血月的注视下,从内部开始无声地、剧烈地扭曲、塌陷。
没有烟尘冲天,没有碎片横飞,整座建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压缩,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向内坍缩,在几秒钟内化为一堆巨大、死寂、散发着微弱银灰余烬的废墟粉末。
“怎么回事?”陆光喉咙发紧,银灰色的瞳孔映着那诡异的毁灭景象。“BBI介入了?”
“怎么?”背上的主教懒洋洋地开口,小小的脑袋靠在他颈侧,冰凉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没见过房子自己塌掉?”
“你的那个剧院……”陆光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新月剧院……它也这样塌了?”
“嗯哼。”
“早塌了,渣都不剩。不过嘛……”主教的回应轻描淡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她顿了顿,“我毕竟要留点人手,像一些‘纪念品’,都保留了下来,包括一个很能干的仆从。”
陆光脚步微顿:“仆从?”
“就是那个之前在半夜敲你门,给你送海报和磁带的快递员呀。”
主教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瘆人。
“勤快吧?都是按我的吩咐做的,他跟了我好几年呢。”
快递员……那些诡异的海报和磁带……陆光的心沉了下去。那个在林慕鹿记忆中失踪的哥哥……那个被她执念苦苦维系的存在……
难道说?
...
...
公寓的灯光亮起,驱散门廊的黑暗,却驱不散陆光心头的寒意。
主教轻盈地从他背上滑下,小小的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走到客厅中央,站定,鸽血红的瞳孔闪过一丝幽芒。
她抬起小小的右手,掌心向上,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陈旧纸张和磁带铁锈气息的暗金色光丝。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
光丝飘落,没入地板。
无声无息,一个身影在光丝落点处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穿着褪色快递员制服的男人,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姿态恭敬得近乎僵硬。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瞳孔扩散,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倒映不出任何光线。
陆光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张脸……这张脸他下午刚在林慕鹿那条代表“亲情”的橙色丝线尽头“看”到过!虽然模糊黯淡,但那种轮廓、那种感觉……
林野平!
他就是林慕鹿苦苦寻找了八年、被红衣主教称为“很能干的仆从”的哥哥!
“是他?”陆光的声音因震惊和某种冰冷的愤怒而颤抖,他猛地转头看向主教,银灰色的瞳孔锐利如刀,“那个便利店的女孩……林慕鹿的哥哥?!”
“哦,原来他有个妹妹啊。”主教歪了歪头,小小的脸上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残酷,“怎么了?他和你一样拿到了金卡,却并不像你一样觉醒了能力,我把他留下来,教他好用,听话。你看,我把他保存得多完整?”
她甚至伸出冰冷的小手,像抚摸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轻轻拍了拍林野平低垂的头,咂舌。
保存?完整?
陆光的脑子“嗡”的一声。他看着林野平那张毫无生气的、如同劣质蜡像般的脸,看着他那双倒映着虚无的空洞眼睛。
这算什么保存?这算什么完整?这分明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空壳的行尸走肉!一个幽灵!
“你……”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强烈不适的洪流冲垮了陆光的理智,他指向那麻木的“仆从”,指尖都在发颤,“你把他变成了……这种空壳?!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他妹妹……”
“够了!”
主教的声音陡然拔高,稚嫩的音色里爆发出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
“他妹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鸽血红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熔岩,死死盯住陆光。
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连接两人的那条暗红因果线猛地绷紧,传递过来的是纯粹的、主宰般的怒意。
“眷属!听明白了。”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收起你那点可笑的人类怜悯!这是‘交易’!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付出他的‘存在’,我给他一个‘延续’!合理得很!当时他死路一条!”
她小小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过家家吗?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猎杀、吞噬、生存、追寻——都在规则之下!都!是!合!理!的!质疑我,就是质疑你自己脚下的路!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合理……”陆光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抽了一鞭子,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规则......”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是主教那燃烧着非人怒火的红瞳,旁边是林野平那张空洞死寂、如同无声控诉的脸。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混杂着恶心、恐惧和无处宣泄愤怒的洪流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脊背僵硬地抵着冰冷坚硬的墙面。
灯光惨白地照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因剧烈情绪冲击而微微失焦的银灰色瞳孔。
他蜷缩在墙角,像一尊突然被抽掉所有支撑的、碎裂的石膏像。只有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沉重地敲打着地板。
主教冷峻地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如同审判般的阴影。那个丢失了名字的仆从,依旧恭敬地、无声地、空洞地站在那里。
她被他忠实的仆人抱起,重新回到躺椅上,钻进那张皮里面。
根本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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