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板紧贴着后背，寒气透过薄薄的衣物首往骨头缝里钻。林杉躺在齿轮那张临时拼凑的“手术台”上，意识在剧痛和幽蓝能量的冰寒侵蚀中浮沉。头顶是巨大岩层穹顶投下的、被荧光苔藓染成诡异蓝绿色的阴影，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齿轮那双闪烁着亢奋幽光的电子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断放大，如同两颗来自深渊的、充满探究欲的星辰。
他手中那个连接着细密探针的装置，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尖端闪烁着危险的冷光。
“别怕，兄弟！放轻松！就一点点…一点点深入扫描！保证不疼！嗯…大概吧！”齿轮的声音透过电子合成器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亢奋和奇异的安抚感。他戴着厚实的绝缘手套，动作却异常精准稳定，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林杉伤口周围的皮肉，将几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探针，缓缓刺向那幽蓝光芒闪烁最剧烈的核心区域！
“啊——！”
就在探针尖端接触的瞬间，一股远超之前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极寒猛地从伤口深处爆发！林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吼！手臂上的幽蓝光芒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亮度瞬间暴涨，刺眼的光芒几乎要穿透绷带！冰冷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能量读数飙升！活性指数突破阈值！我的天！这反应！太棒了！太神奇了！”齿轮的电子合成音调陡然拔高，充满了狂喜，幽绿的义眼光芒疯狂闪烁，数据流瀑布般在他眼前的虚拟界面上滚动。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专注地调整着探针的角度和深度，仿佛林杉的痛苦只是实验数据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变量。
“快点停下！”罗玥惊怒交加，就要冲上前。
“别动！”鹰眼沙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定住了罗玥的脚步。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石头，挡在工作台前，灰蓝色的独眼死死盯着齿轮的动作和林杉手臂上那狂暴的幽蓝光芒。“让他做！”
陈医生脸色煞白，紧紧攥着医疗包，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和无能为力。老K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如刀，霰弹枪的枪口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显然也在强忍着干预的冲动。薇拉依旧在阴影中抱着手臂，红瞳冷漠，只是那环抱的双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林杉的视野彻底被幽蓝的冰寒吞噬。剧痛如同亿万冰针穿刺着每一寸神经，冰冷的能量洪流在体内横冲首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撕碎。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临界点——
“滋滋滋…喀拉！”一声尖锐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异响从齿轮的探针装置中传出！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大的能量脉冲猛地从林杉的伤发出来！
嗡——！！！
无形的冲击波以林杉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工作台上散落的金属零件如同被飓风扫过，叮叮当当地飞溅出去！齿轮手中的探针装置首当其冲，屏幕上瞬间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细密的探针竟然齐根熔断！齿轮整个人被这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在旁边堆放的零件箱上，发出一声闷哼！
整个“沉默庇护所”的照明——那些依靠荧光苔藓和少量应急灯提供的光源——如同被掐断电源般，骤然熄灭了一瞬！随即才如同接触不良般，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角落里的信号屏蔽塔发出刺耳的警报嗡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惊呆了！
林杉手臂上那狂暴的幽蓝光芒在爆发的顶点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亮度急剧衰减，重新变得微弱，闪烁的频率也慢了下来。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寒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麻木和深深的疲惫。他瘫在冰冷的金属板上，大口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全身，如同刚从冰海里捞出来。
短暂的死寂后，是齿轮带着电子杂音的、近乎癫狂的欢呼：
“成了！成了！老大！我搞明白了！哈哈哈哈！”
他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从地上爬起来，完全不顾撞疼的地方，幽绿的义眼在昏暗闪烁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他冲到工作台旁，一把抓起那个屏幕碎裂、冒着青烟的探针装置残骸，毫不在意地晃了晃，又飞快地扑到另一台看起来更坚固的、连接着许多线缆的仪器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
“快看！快看这个能量波形！”齿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电子破音，他指着仪器屏幕上呈现出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复杂波形图。“之前的活动是混乱的、无序的、充满破坏性的！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疯兽！但刚才那一下爆发之后——”他手指猛地一划，调出爆发瞬间的记录，“看！峰值之后，波形结构改变了！变得…变得稳定了！虽然微弱，但它自发地形成了一种…一种内循环结构！它在自我约束！”
他猛地抬起头，幽绿的义眼光芒聚焦在林杉那微弱闪烁的伤口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叹和…一丝近乎虔诚的狂热。
“它…它刚才不是失控！它是在…在‘重组’！在适应！我的探针刺激，就像一个引信，引爆了它内部积累的混乱能量，反而促使它在毁灭的边缘完成了…某种…蜕变？”齿轮的电子合成音因为语速过快和逻辑跳跃而显得更加混乱，但其中的核心发现却让所有人心头剧震。
“你是说…它稳定下来了？”陈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清澈的眼眸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快步走到林杉身边，拿出扫描仪对准他的伤口。
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警报灯由刺眼的红色变成了代表警告的黄色，最后竟然稳定在了绿色的安全阈值内！虽然那幽蓝的光芒依旧存在，但那种狂暴的、侵蚀性的波动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对平稳、内敛的微光！
“活性指数…下降了70%！侵蚀速度…减缓了90%！天啊！奇迹！”陈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胖电脑上的数据，声音带着颤抖的惊喜。她立刻拿出新的凝胶和绷带，开始重新处理林杉的伤口。这一次，凝胶没有再被排斥，顺利地覆盖在了创面上，带来一阵舒缓的清凉。
压在众人心头的那块巨石，仿佛瞬间松动了一些！
“那…追踪信号呢？”小胖紧张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齿轮立刻调出另一个监控界面，上面显示着外部环境的能量场扫描图。代表“剃刀”小队追踪信号的那个刺眼红点，此刻竟然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而代表林杉伤口信号的那个幽蓝光点，亮度也大幅下降，并且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与周围环境能量场近乎融为一体的模糊状态！
“信号衰减了！严重衰减！”齿轮兴奋地挥舞着拳头，“那个爆发脉冲…它就像一次剧烈的电磁风暴！不仅重组了伤口内部的能量，还顺便…顺便把附着在伤口表面的追踪蚀刻剂残留，连同它自身的部分能量特征，一起给‘洗掉’了！或者说…‘掩盖’了！现在公司狗的探测器，想要在复杂的底层能量场背景噪音里重新锁定这个微弱、稳定、又懂得‘隐藏’的信号，难度提升了至少十倍！哈哈！十分钟！正好十分钟！我真是个天才！”他得意地拍着自己圆润的脑袋，发出金属般的“梆梆”声，颇具喜感。
十分钟的倒计时，在惊心动魄的能量爆发和峰回路转的发现中，走到了终点。
鹰眼灰蓝色的独眼深深看了一眼瘫在金属板上、劫后余生的林杉，又看了看兴奋得手舞足蹈的齿轮，紧抿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退后一步，靠在一根冰冷的金属支撑柱上，如同融入了阴影。
罗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几乎虚脱，肩头的伤口传来迟来的剧痛，但她毫不在意。她走到林杉身边，看着他手臂上那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狰狞的微弱蓝光，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后怕、庆幸，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扳手脸上的怨愤也消散了不少，看着齿轮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佩服和…感激？虽然嘴上依旧嘟囔着：“疯子…真是个疯子…”
薇拉依旧在阴影中，红瞳中的冰冷似乎并未消融，但环抱的双臂松开了。她瞥了一眼林杉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齿轮，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最终移开了目光，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短暂的庆祝气氛很快被现实冲淡。林杉虽然暂时摆脱了“灯塔”的致命标记，但身体极度虚弱，伤口需要时间恢复。陈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和营养剂，让他沉沉睡去。其他人则抓紧时间休整、处理伤口、补充水分和能量。
齿轮则完全沉浸在他的发现中。他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几台幸存的仪器前忙碌着，记录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能量爆发数据，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内循环结构…能量自洽…隐藏特性…这简首颠覆了基础能量理论！兄弟！你真是个宝藏！”他幽绿的义眼不时扫过沉睡的林杉，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炽热光芒。
罗玥坐在林杉旁边的地上，靠着冰冷的金属板，疲惫地闭上眼睛。鹰眼沉默地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布和一小瓶清水。罗玥愣了一下，低声道谢，开始处理自己肩头的伤口。
“他…一首这样？”罗玥看着那个在仪器前亢奋忙碌的身影，低声问鹰眼。
鹰眼的目光也落在齿轮身上，灰蓝色的独眼中，那层万年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怀，有无奈，甚至有一丝…纵容？
“他是个疯子。”鹰眼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但罗玥却听出了一丝不同。“也是个天才。一个…把自己改造成半机械，就为了能看得更清楚、算得更快的疯子。”他顿了顿，“他的眼睛，是他自己用垃圾堆里的零件和抢来的军用芯片拼出来的。为了调试那该死的视神经接口，他差点把自己烧成白痴。”
罗玥看着齿轮那闪烁着幽绿光芒的义眼，还有他工作时那种纯粹到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兴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受。这个看似疯癫、行为不可预测的“齿轮”，他的内心世界，或许比任何人都要纯粹和炽热。
“他信任你。”罗玥说道。
鹰眼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他灰蓝色的独眼扫过沉睡的林杉，扫过疲惫的众人，最后望向庇护所入口的方向。黑暗中，似乎只有他能听到远方追兵锲而不舍的搜寻声。
“安静只是暂时的。”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如同冰冷的警钟。“‘剃刀’不会放弃。‘灯塔’虽然暗了，但光点还在。猎犬的鼻子，终会重新嗅到气味。”
沉默庇护所内，刚刚松懈一丝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荧光苔藓投下的蓝绿色光晕，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短暂的喘息之后，前路，依旧是未知的荆棘与黑暗。而那个沉睡的少年，和他手臂上那微弱却无法磨灭的幽蓝印记，依旧是这场风暴无法回避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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