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石隙微声
指尖每一次微弱的勾动，都像拖着千钧巨石在砂砾上摩擦。冰冷的草席缝隙粗糙，磨砺着叶超麻木的指腹，带来一丝丝刺痛。这刺痛，在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浪潮中，微弱得如同萤火，却成了他此刻感知外部世界、对抗无边黑暗的唯一锚点。
汗水混着血水，沿着额角、脖颈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台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声。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压抑，胸膛起伏艰难，断裂的脊椎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细碎摩擦。左臂深处，那新生的骨锥之力如同被冰封在寒潭底部的活物，在剧痛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搏动。
嗡……
低沉，凝练。每一次嗡鸣，都像有冰冷的针尖在骨髓里轻轻刮过，带来锐痛的同时，也微弱地驱散着右臂的麻木。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暖意，正艰难地从那冰封的“锥尖”渗出，沿着臂骨向上攀爬，试图唤醒他唯一能动的手臂。
**动……再动一点……**
意念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死死牵引着右手。指关节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铁器，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哀鸣。他不再试图抠抓草席，而是将整个手掌紧贴着冰冷光滑的石台表面，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向身体外侧、靠近石台边缘的方向……缓慢地挪移。
粗糙的草席边缘摩擦着手背，留下道道红痕。冰冷的石面仿佛有吸力，粘滞着他的皮肤。一寸，又一寸。移动的距离微乎其微，却耗尽了叶超积攒起来的所有气力。他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左臂骨锥的搏动也因这剧烈的消耗而变得微弱、急促起来。
就在他几乎要力竭放弃时，挪动的手掌边缘，触碰到了一丝不同。
不再是石台表面的光滑冰冷，也不是草席的粗糙纤维。指尖的侧面，碰到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纵向的缝隙。
冰冷，深邃。
叶超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感知都凝聚在那触碰到缝隙的指尖侧面。不是错觉！那是一条缝隙！就在石台边缘，紧贴着他身体的位置！宽度极窄，或许只有发丝粗细，但指尖那敏感的触觉清晰地传递着它的存在——一条深入石台内部的、笔首的裂痕！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迸发，瞬间点燃了濒临熄灭的意志！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指的位置。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如同两片最精密的探针，沿着那条细微缝隙的边缘，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内探索、按压。
缝隙很窄，指尖无法深入。但指尖的皮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缝隙内壁的粗糙和……一种不同于石台表面的、更加阴冷的触感。仿佛缝隙深处，连接着更幽暗、更寒冷的地方。
**下面是空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冲击着叶超的意识。这石台……并非浑然一体？这条缝隙，是否通向石台下方？
他立刻尝试将指尖的触感从按压改为横向的刮蹭。指肚紧贴着缝隙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向侧面刮动。
嚓……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摩擦声，从指尖下传来！
伴随着这声轻响，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
冰冷，带着静庐特有的浓烈药味和陈腐气息，但确确实实是流动的！极其微弱的气流，正从那条发丝般的缝隙深处……极其缓慢地渗出来！
不是死路！这缝隙下面，有空间！有空气流动！
巨大的狂喜和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叶超残破的身躯！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断裂的脊椎传来一阵危险的悸动。他猛地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喉咙里的喘息压了回去，身体因极度的克制而绷紧如铁。
冷静！必须冷静！
那枯槁老人随时可能回来！任何异常的声响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将剧烈的心跳强行压下。右手手指依旧停留在那条带来希望的缝隙边缘，指尖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腐朽药味的气流。这气流虽然污浊，却意味着生机，意味着这看似死路绝境的石台之下，并非铁板一块！
他需要工具！需要能撬开、或者扩大这条缝隙的东西！
叶超的目光艰难地在狭小的石室内移动。冰冷的石壁，刻满压抑纹路。头顶幽光玉石。身下是草席……草席！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身下那张薄薄的、垫在石台上的草席上。草席编织得相当粗糙，用的是某种韧性很强的枯黄草茎。边缘处，有些草茎因为磨损而微微、松散。
一个念头瞬间成形！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右手，避开那条缝隙的位置，摸索到草席的边缘。指尖探入草席编织的网格中，寻找到一根相对松动、末端有些的草茎。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死死掐住那根草茎的根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撕扯！
草茎的韧性远超想象。它深深嵌入席子本身的经纬之中。叶超只感觉指骨剧痛，那根草茎却纹丝不动，反而勒得他指甲生疼。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能咬着牙，调整角度，将力量集中在一点，再次尝试！
指甲边缘被勒得泛白，指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台上。就在他感觉指甲几乎要被勒断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断裂声。
那根坚韧的草茎，终于被他从席子的经纬中硬生生扯断了一小截！长度大约只有半寸，枯黄、粗糙、带着毛刺。
成功了！
叶超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用指尖捏着那截半寸长的、带毛刺的草茎断茬。这是他此刻唯一拥有的、可能改变命运的“工具”。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右手，重新回到那条带来生机的缝隙边缘。将草茎断茬尖锐、带着毛刺的一端，对准那条发丝般的缝隙。然后，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心神和力量，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将草茎的尖端，向缝隙里……探去！
尖端触碰到缝隙内壁粗糙的岩石。叶超稳住手，感受着草茎的硬度和缝隙的阻力。他尝试着，用最轻微的力量，将草茎沿着缝隙的方向，一点点向下按压、摩擦。
嗤…嗤…
极其细微的、如同虫豸啃噬般的声响，在死寂的石室里被无限放大！叶超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耳朵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石室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万幸，外面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草茎的尖端在缝隙中艰难地前进，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毛刺与岩石的摩擦声。叶超全神贯注，指尖感受着草茎传来的阻力变化。缝隙似乎比想象的更深。草茎探入的部分己经快要超过它的长度，但指尖感受到的气流，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增强。
难道缝隙是弯曲的？或者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就在他心中微沉之时，草茎尖端传来的阻力陡然一轻！
仿佛刺破了某种极其脆弱的隔膜！
紧接着，一股虽然依旧微弱、却明显比之前清晰许多的冰冷气流，带着更浓烈的腐朽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地底深处淤泥般的湿腥气，猛地从缝隙深处涌了出来，吹拂在叶超紧贴着缝隙的手指上！
成了！缝隙被捅穿了！
更大的空间！更明显的气流！
叶超精神大振！他立刻尝试着，用那截草茎断茬，在刚刚捅开的“气孔”周围，沿着缝隙边缘，更加用力地刮擦、搅动！
嚓…嚓…嗤嗤……
细碎的摩擦声和刮擦声接连响起。更多的碎石粉末被刮落下来。那条原本只有发丝粗细的缝隙，在草茎断茬的反复刮擦和搅动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被硬生生扩大了一圈！虽然依旧狭窄，但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气流涌出的通道，明显通畅了许多！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指尖的方寸之地，试图将这“生命之缝”扩得更大时——
嗡！！！
左臂深处那被剧痛暂时压制的骨锥之力，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警兆的锐利嗡鸣！冰冷刺骨的锋芒之意瞬间穿透骨髓，首刺叶超的灵魂！
几乎同时！
石室之外，远处那死寂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叶超耳边的……
吱——嘎——
生锈铁门被缓缓推开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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