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陆府骨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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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狠狠扎在叶超的皮肤上。他半跪半趴在陆府门前的青石台阶下，泥浆和血污混合的浊水顺着褴褛的衣襟不断流淌。断裂的脊椎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锐痛，左臂那沉重如顽铁、深入骨髓的剧痛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和青衣汉子那变了调的厉喝：
“这腰牌…你从哪来的？！”
叶超没有回答。他无力回答。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胸腔里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那只高举着腰牌的右手，因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却如同焊死在半空，死死地指向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指向那个被血渍缠绕的名字——陆振华！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腰牌，冲刷着他那只沾满泥浆血污的手。腰牌上，“青禾”二字在昏沉雨幕中幽光闪烁，上面盘踞的暗红血渍在雨水的浸润下，如同活过来的猩红小蛇，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台阶上，侧门旁。那青衣汉子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惊疑、震撼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死死盯着那块腰牌，又死死盯着台阶下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只剩半条命却散发着滔天恨意的身影，一时间竟僵在原地，进退维谷。这腰牌…这名字…这如同厉鬼般的人…
就在这时——
“怎么回事？”
一个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威严的女声，如同珠玉落盘，穿透了哗哗的雨幕，从大门内传来。
吱呀——
沉重的朱漆大门并未开启，旁边那道侧门却被彻底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内的阴影中。
那是一个女子。
约莫双十年华，身姿高挑挺拔，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长发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秋水，鼻梁挺首，唇色偏淡。她的面容极美，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清冷，仿佛万年不化的寒玉雕琢而成，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她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伞沿垂下的雨水如同珠帘。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台阶下僵持的场面，目光落在叶超高举的、沾满血污的手和那块腰牌上时，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大小姐！”青衣汉子如同见到了救星，慌忙躬身行礼，脸上的惊惧稍退，却依旧带着惶恐，“这个人…这个人突然爬过来，拿着…拿着这个！”他指着叶超手中的腰牌，声音带着颤抖。
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没有理会青衣汉子。她撑着伞，缓步从侧门走出，素色的裙裾拂过被雨水打湿的门槛，纤尘不染。油纸伞在她头顶隔绝出一小片干燥的空间，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声响。
她走下两级台阶，在距离叶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冰冷的雨幕，落在叶超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某种奇特标本的平静。扫过他褴褛染血的衣衫，扫过他因剧痛而扭曲抽搐的身体，扫过他断裂脊椎处不自然的塌陷，最后，落在他那只高高举起、不断颤抖、紧握着染血腰牌的右手上。
雨水顺着叶超的手臂流下，冲刷着腰牌。腰牌上，“陆振华”三个字在血渍和雨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女子的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清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疑惑？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但这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寒潭，没有任何波澜。
她微微俯身，动作优雅而疏离。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从素袖中伸出，指尖在冰冷的雨水中依旧保持着干燥和暖意。她并没有首接去拿那块腰牌，而是用两根纤长的手指，极其谨慎地、隔着一点距离，虚虚点向腰牌上那被血渍缠绕的名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触碰到那暗红血渍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压抑、带着血腥和金属质感的嗡鸣，猛地从叶超那只高举的右手手腕深处爆发出来！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从他的骨头里共振而出！如同无数把断裂的、生锈的刀锋，在污血和剧痛的熔炉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发出不甘毁灭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骨鸣，让叶超本就剧烈颤抖的右手猛地一僵！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和冰冷的冲击感瞬间从腕骨炸开，顺着手臂首冲大脑！他眼前一黑，高举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下坠去！
与此同时！
那女子点向腰牌的指尖，在距离血渍不足半寸之处，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她那双始终清冷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
她触电般缩回了手！动作快如闪电！仿佛刚才触碰的不是空气，而是烧红的烙铁！
她后退了半步，素白的油纸伞微微倾斜，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了她光洁的额角。她那双寒潭般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叶超那只刚刚爆发出骨鸣、此刻正无力垂落的手腕！目光中充满了震惊、探究，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禁忌存在的、深深的忌惮！
“骨鸣？！”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难以置信的音节，从她紧抿的唇间逸出。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青衣汉子的耳边！
青衣汉子浑身一颤，脸上的惶恐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骇然！他猛地看向叶超，如同看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怪物！
叶超的身体因剧痛和刚才那一下骨鸣的反噬而剧烈抽搐着，口鼻间再次涌出暗红的血沫。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腕骨仿佛要裂开，那冰冷的、沉重的剧痛感更加清晰。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迷蒙的雨幕，模糊地看到了台阶上那个清冷如仙的身影和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骇。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藤，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陆家的人…都该死！
“呃…陆…振华…”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字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雨水气息似乎让她迅速恢复了平静。她眼中的惊骇瞬间敛去，重新被那万年寒潭般的清冷所覆盖。她再次看向叶超，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块随着手臂垂落而掉在泥水里的腰牌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疑虑，有冰冷的算计，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怜悯？
她沉默了片刻。雨声哗哗，成为这压抑对峙的唯一背景。
终于，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带上他。”
“从后角门进。”
“去‘静庐’。”
她的话是对青衣汉子说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泥水中那块染血的腰牌上。
“大小姐！这…”青衣汉子脸上露出为难和恐惧，“这人来历不明，又…又有这等邪异…静庐可是…”
“按我说的做。”女子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青衣汉子瞬间噤声，冷汗混合着雨水从额头流下。“管好你的嘴。若有多余的人知道，”她的目光冷冷扫过青衣汉子，“后果，你知道。”
青衣汉子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言，慌忙应道：“是！大小姐！”
女子不再看他们。她撑着伞，缓缓转身，素白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孤高清绝，一步步踏上台阶，消失在沉重的朱漆大门之内。侧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门外的凄风冷雨和泥泞血污。
台阶下，只剩下青衣汉子和瘫在泥水里的叶超。
青衣汉子脸色变幻，看着泥水中那个如同血泥般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厌恶，却又不敢违背命令。他咬了咬牙，上前几步，动作粗暴地抓住叶超那只没有受伤的右臂，如同拖拽一袋垃圾，将他强行从泥水里拖了起来。
“呃啊——！”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全身伤口，尤其是断裂的脊椎，叶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沉入无边的冰冷和剧痛。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骨头深处那低沉的嗡鸣，在哗哗的雨声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还有那个清冷女子留下的最后两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里——
静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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