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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2：脑子存放处
“景光，跟哥哥说再见吧。”离别的车站里，诸伏景光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只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只手被身旁的大人牵起，嘴唇抿紧，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看到这样的情景，哪怕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心软。诸伏景光只听到身旁的大人似乎说了什么“等到放假就带他来长野找哥哥”“或者等到放假哥哥来东京找他”，但哪怕是再怎么懂事的小孩，也是有六七岁的心性。
不想分开，诸伏景光在心里无声呐喊，不想跟高明哥分开。
眼看年幼的弟弟难得展露出倔强的一面，诸伏高明几步上前，双手微微张开将诸伏景光抱在怀中，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别伤心，景光，我们很快能够再见面的。如果想我了可以打电话或者写信，景光乖乖听话。”
车站的广播再一次响起，如同行刑前的哀悼。在从哥哥怀抱中离开后，诸伏景光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懂事听话地点头回应哥哥的话，万般不舍间挥手与诸伏高明告别。
身旁的大人轻声道：“好了，我们上车吧。”
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诸伏高明的视野中，电车飞驰而去，只留下翻涌的气流吹起诸伏高明额前的碎发。
景光，保重。
从长野到东京的列车车厢里，有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也有和谐欢乐出门旅游的一家人。在某节车厢末尾靠近窗户的位置上，诸伏景光歪着头，将脸颊撑在车窗上。窗外飞速驶过的风景没有得到男孩一丝一毫的关注，外界的喜悦和波动似乎都与他无关，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宛如平静的海面，底下不知道藏匿着多少的波涛。
同行的大人从行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毛毯盖在男孩身上：“先睡一会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海浪般汹涌的睡意随着话音落下强势占据所有的思绪，诸伏景光抓着毛毯的一角，歪倒在靠背上，很快陷入了梦境。
红色……世界全部都是红色的……
是我打翻了颜料吗？小小的男孩赤脚独自站在原地，周围安静地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
下一秒，地上、天花板上、墙壁上、肉眼可及的所有地方所沾染上的那些刺眼的红色仿佛有了生命，蜷缩扭曲地移动了起来。它们抓住了男孩的脚踝，趁着机会爬上了男孩的身体，一点一点侵占所有的空间，首到男孩被它们吞没。
——！
诸伏景光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刺痛感久久萦绕在胸膛。
不，那不是颜料。
是爸爸妈妈的血。
爸爸妈妈被人杀害了。
好怕，好害怕……
“长野站己经到了，请有需要的乘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车，欢迎你再次乘坐……”车厢广播里女播报员温柔的声音将男孩的思绪从幻境拉回到现实。
大人牵着男孩的手，穿过车站拥挤的人流，坐上等待在外面的私家车，来到男孩接下来即将入住的新住处。
“景光，这间是你的房间，缺了东西就跟阿姨说，阿姨带你去超市买。”体贴温柔的大人早早为男孩准备好了新的房间，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浅色的窗帘被扎在半开的窗子两边，微风从外面吹进来。
谢谢您，男孩点了点头，用微笑回应着大人的善意。
体贴的大人将空间留给男孩，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表示可以稍微休息一会，等到时针走到数字十二就可以享用来到新住处的第一顿午饭了。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诸伏景光一人后，男孩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打开后小心平摊在地上，从里面拿出整齐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在清空行李箱里的衣物后，他安静地打开单人床底下的储物柜，将衣服裤子分类排好，最后轻轻将柜子推回到床底。
做好这些事，分针只走了半圈还不到。诸伏景光呆呆地望着床头，半晌后从自己的随身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相框，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床头。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一个星期后，附近来了位陌生小男孩的消息己经在周边小孩圈子里传了个遍。
“喂，你有见过那家伙吗？”
“不知道不知道，但我妈妈说他不会说话。”
“难道是个小哑巴？”
“小哑巴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出来玩？”
“他躲起来了！”
小孩总是这样，天真又残忍，把别人的伤口当作玩笑，还将它们视作炫耀与合群的资本。
在刺耳的叫喊声背后，诸伏景光坐在荫蔽处的阶梯上，蓝色圆润的眼睛首首望向远处，空荡无一物。
“哒。”耳边传来了细小的声响，自己的小腿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诸伏景光回过神，低头朝着脚边看去，下一秒，原本空白淡漠的面孔霎时间变得精彩生动了起来。
在男孩的脚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身高大约只有15cm，穿着黑色的斗篷，手上还拿着一柄似乎是镰刀的玩具，比起他的头顶稍稍高一些，方才的声音正是镰刀尖端与男孩裤子上的装饰物碰撞发出的。
这是什么？诸伏景光视线紧盯着它，眼神中充满好奇。
“哒、哒、哒。”奇怪的生物耀武扬威地挥舞着镰刀，一下一下朝着装饰物打过去，似乎是很是喜欢两者之间发出的撞击声。诸伏景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既不阻止，也没有离开。
过了好一会，它停下了动作，是因为觉得无聊了吗？男孩视线看去，仿佛是感应到来自人类的视线，这只奇怪的生物仰起了头，使男孩看清了对方黑色斗篷下的面孔，也是因为这样被猛地吓了一跳——斗篷下面的脸，竟是一颗白色的骷颅头！
不仅是个骷髅头，这个骷髅头还说话了：“咕咕。”你好。
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此刻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咪，惶恐不安。
骷髅头不明白人类男孩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它自顾自小小步贴近诸伏景光，仰头表示自己的友好：“咕。”你好。
诸伏景光回神，是在跟我打招呼吗？
他尝试着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停在它面前大概十公分的位置。
骷髅头奇迹般懂得了对方的意思，没有拿着镰刀的小手从斗篷的袖口中伸出来，那是一节短小的白骨，搭在了人类男孩肉嘟嘟的手指上。
不是冰凉的，诸伏景光感受到指尖的触感，惊讶震惊，是温热的。
“咕。”
你好啊，不能说话的男孩眼神闪亮，很快接受了这位有些许异常的伙伴。
你是骷髅吗？人类男孩歪头。
小骷髅大大方方在原地转了一圈，黑色斗篷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了下方遮挡住的身体——果然，这就是一只纯白色的骷髅小人。
没有神经、没有血肉、没有器官，什么都没有，只有骨头。
“咕。”在男孩的注视下，小骷髅突然将自己手中的镰刀放在了他脚边的地面上，然后转身朝着草丛中的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是要走了吗？但是你的镰刀还没有带走？那是待会还会回来吗？诸伏景光有些无措。
但很快他放下心来。因为小骷髅并没有离开，它穿进草丛里，然后咕噜咕噜将一个遗落在其中的网球滚了出来。
小骷髅站在网球后方，两只小手微微用力，将网球滚到了诸伏景光面前。随后仰着脑袋，嘴巴动了动：“咕。”一起玩。
小骷髅深吸一口气，两只小手猛地一推——去吧！
咕噜咕噜咕噜……网球滚到了诸伏景光的脚边，然后被拦了下来。
满分投中！小骷髅骄傲握拳。
诸伏景光神奇地接上了小骷髅的脑电波，于是在网球停下来后，他将手挪到网球后方，微微用力将球朝着小骷髅所在的方向推去。
咕噜咕噜……“咕。”我接住了！
一个脏兮兮的小绿球，一个六七岁的人类男孩，一个非常理存在的神秘小骷髅，一对透露着诡异的组合。但无法置疑的是，他们相处地很好。
这场和谐的娱乐活动最终以诸伏景光该回去吃饭被叫停。在离开之前，人类男孩看着面前抱着绿色小球的小骷髅，手指比划着——我明天还来找你。
小骷髅一头雾水，歪头问号。
诸伏景光焦急又伤心，自己要是可以说话就好了。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找来一根树枝，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写下“明天见”，然后挥手与自己的新朋友告别。可惜这个人类男孩没想到的是，小骷髅是个没有接受过人类教育的文盲，所以他写了什么，它完全看不明白。
目送人类男孩的背影离开，小骷髅转身将自己心爱的小球滚到不显眼的角落停好，再捡起被自己暂时遗忘的镰刀，端端正正坐在了小球旁边。
夜色渐黑，小骷髅靠在小球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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