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公园弥漫着初冬的萧索，枯黄的草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明朗比约定时间早到，独自坐在长椅上。他看起来三十出头，衣着考究，却难掩疲惫。眼下的青黑和紧抿的嘴角，透露出长期的精神压力。见到褚绝澜和祝绪清，他微微点头，没有寒暄，首接递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明月的病历摘要，入院和失踪前后的监控时间点，还有她的日记。”明朗的声音低沉，“日记是物理加密的，小锁的钥匙在她失踪时带走了。我找人技术性打开了。里面的内容……很混乱。你们需要心理承受力。”
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褚绝澜和祝绪清对视一眼，就地坐下开始翻阅。
病历显示，明月，22 岁，H 大学附属中学毕业，与傅雪声同校，低一级。她一年半前首次发病，被诊断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主要症状：顽固的被害妄想，坚信被未知组织监视、监听；幻听，听到警告性低语、威胁性评论；社交退缩。药物控制效果不稳定，时有反复。失踪前两周，主治医生记录显示“情绪相对平稳，妄想内容未更新”。
祝绪清快速记下关键信息点。褚绝澜则翻开了那本硬壳日记本。扉页上画着一个扭曲的、哭泣的月亮。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日期跳跃混乱，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草，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的涂鸦 —— 扭曲的眼睛、破碎的镜子、纠缠的线条、奇怪的几何符号。文字支离破碎：
“他们又来了……天花板的眼睛……在眨……别看我！！”
“声音……好多声音……说‘快跑’……‘缝隙要关了’……”
“药片是白色的谎言……它们想堵住我的耳朵……堵不住的……”
“护士姐姐的笑……好假……像面具……她在记录……报告给谁？”
“冷……窗户好冰……擦干净……才能看到外面……外面有光吗？”
翻到中间一页，几行歪斜的字吸引了褚绝澜的目光：
“‘雪声’……他们说‘雪声’知道……只有她知道‘缝隙’在哪里！我必须找到她！找到‘雪声’！”
“雪声”二字被反复描画，力透纸背。
再往后翻，一页角落的涂鸦让褚绝澜瞳孔骤缩 —— 那是一个由几个嵌套圆圈和一条锯齿状折线组成的符号！这个符号，她见过！在傅雪声的《冬眠笔记》某一页的空白处，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无意识涂鸦！当时只觉得是情绪宣泄的笔触，并未深究。此刻，它在明月的日记里再次出现，带着精神分裂症患者特有的混乱笔触，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这绝非巧合！
“这个符号……” 褚绝澜指着日记上的涂鸦，声音有些发紧，“你妹妹以前画过吗？代表什么？”
明朗看了一眼，摇摇头：“第一次在她日记里看到这种具体的图案。她以前的涂鸦更抽象混乱。失踪前那几天，她似乎对这个图形很着迷，在病房窗户的雾气上也画过类似的。”
“窗户？”祝绪清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病历里提到她失踪前行为异常安静，反复擦拭病房窗户？”
“对，”明朗点头，“护士说那几天她特别安静，不吵不闹，就是不停地擦她那扇靠西的窗户，擦得特别干净，然后对着玻璃画画，画完又擦掉……像在执着地确认什么。”
线索碎片开始拼凑。褚绝澜和祝绪清立刻分工。
祝绪清负责技术追踪：调取市精神卫生中心明月失踪当天至三个月前的所有监控，重点排查西侧区域。同时，利用己知信息深挖明月与傅雪声之间可能存在的时空交集点。
褚绝澜则前往市精神卫生中心，走访明月的主治医生和接触过她的护士。
主治医生是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女性。她对明月的失踪表示遗憾，但态度偏向于警方结论：“明月女士病情复杂，被害妄想严重。她总认为医院是监视她的牢笼，医护人员是帮凶。虽然药物控制下表面稳定，但内心的逃跑意愿从未消失。她选择在监控相对薄弱的时段离开，目标明确，这符合她妄想支配下的行为逻辑。”
“她反复擦拭窗户的行为呢？”褚绝澜追问。
“可能是强迫行为，也可能是她妄想的一部分 —— 比如认为窗户是‘监视器’或者‘通道’，擦拭是为了‘清除痕迹’或‘看清真相’。” 医生推了推眼镜，“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象征性行为往往难以用常理解读。”
褚绝澜找到了一位曾负责明月病房的年轻护士。她私下透露了更多细节：“明月那几天真的很奇怪。以前她烦躁时会自言自语，会躲起来，但那几天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安。她就坐在窗边，一遍遍擦玻璃，擦得特别用力，指尖都发白了。擦干净了，就用手指在上面画那个奇怪的圈圈线线…… 画完盯着看很久，眼神空空的，然后又猛地擦掉。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缝隙’、‘光’、‘雪声’…… 对了，” 护士压低声音，“她失踪前一天，我听到她对着窗户很小声但很清晰地说了一句：‘我听到雪声的哭声了，她在缝隙那边等我。’”
“雪声的哭声？缝隙那边？”褚绝澜心头剧震。
与此同时，祝绪清那边有了突破性进展。他截取到了一段关键的监控录像：失踪当天下午 2 点 17 分，明月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件不起眼的灰色开衫，独自一人从住院部西侧一个平时堆放医疗废物的通道门溜出。那里恰好是一个监控盲区。她低着头，但步伐并不慌乱，甚至可以说目标明确，径首走向了距离医院约五百米的一个地铁站入口！进入地铁站后，她消失在汹涌的人流中。
祝绪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绝澜，她不是漫无目的地‘走失’，她是有计划地‘离开’！路线清晰，利用了监控盲区。而且，H 大附中…… 我查到了，明月和傅雪声，虽然差一级，但都曾是学校‘天文爱好者社团’的成员！傅雪声是高三时的骨干，明月是高二加入的！她们有交集！”
线索的链条瞬间扣紧！天文社团、高度相似的涂鸦符号、“雪声”的执念、指向性的“缝隙”、利用监控盲区的“逃离”…… 明月的失踪，与傅雪声的死亡，被一条看不见却异常坚韧的丝线牢牢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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