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脊载着她们,在无边的灰白冰原上滑行,如同一条温顺又固执的老船,破开凝固的墨蓝海。
灯塔的光昏黄,照着脚下这片倔强的花,也照着前方死寂的天地。
寒气越发重了,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人脸。
雾儿心里明白,这冰原深处藏着一样东西——
不熄星尘。
那是旧纪元留下的奇物,传说能安抚深渊的躁动,是缓解芙儿身上那无形诅咒的微渺希望。
这念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口,比这极地的寒气还重几分。
芙儿裹在厚厚的皮毛里,只露出一双银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世界。
花脊的庇护依旧,阳光暖着背,花香浮在鼻尖,驱不散那浸骨的冷。
她的小手,不时无意识地抚过腰侧,那里,深渊的印记在极寒中隐隐发烫,像块埋在雪里的炭。
“雾……找星星?”
芙儿仰起脸,银色的瞳孔映着雾儿凝重的侧影。
那“星星”的名字,是雾儿告诉她的,一个带着暖意的词,在这冰封世界里显得格外虚幻。
“嗯,找星星。”
雾儿紧了紧芙儿身上的皮裘。
“藏在冰里头,会发光的星星尘。”
花脊行得稳,却也慢。
有时,它会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冰洼旁停下,巨大的头颅微微摆动,像是在感知什么。
雾儿便带着芙儿,踩着它温热的甲壳边缘滑下去,在冰原上留下两行小小的脚印。
冰原并非全然死寂。
那些被旧世界巨变撕裂的碎片,如同被遗忘的骨骸,半掩在冰雪之下,竟也成了末世里的稀奇。
一日,花脊停在一处巨大的冰裂旁。
裂缝深处,幽蓝的光影里,竟半嵌着一只金属的巨轮!
锈迹斑斑,早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年月,轮辐扭曲得如同怪物的爪子。
雾儿用匕首“葬海之牙”小心地撬开轮毂旁冻结的冰层,里面卡着个密封的铁匣。
匣子冻得像块顽石,费了好大力气才砸开,里面竟是几管凝固如蜡的旧纪元营养膏,还有一小瓶印着褪色人像的、名为“止痛片”的药丸。
药丸早失了药性,硬得像小石子,雾儿却珍重地收进皮囊。
那凝固的膏体,或许能化开了给芙儿添点力气。
而那药瓶上模糊的人脸笑容,在这末世里看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慰藉。
......
又一日,花脊绕开一座崩塌的冰山。
在冰碛堆里,雾儿瞥见一抹异样的银白。
扒开积雪和碎冰,竟是一块半人高的金属板。
光滑如镜,边缘流线优美,上面蚀刻着看不懂的符号和星图。
镜面映出她和芙儿冻得发红的脸,还有背后苍茫的冰原,像是一扇通向过去的窗,又像一块无字的墓碑。
芙儿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冰凉的镜面,银瞳里映着另一个小小的自己。
“镜子……冷。”
她喃喃道。
雾儿用匕首刮下镜面边缘一些奇特的、闪着微光的银粉,小心地用油纸包了。旧纪元的东西,谁知道藏着什么古怪,或许有用。
这些零碎的发现,像冰原上偶然拾到的贝壳,点缀着漫长而孤寂的旅程。
每一件都带着旧世界的残响,提醒着她们脚下这片冰封之土,曾有过怎样喧嚣又脆弱的文明。
芙儿有时会对着那些稀奇物件发呆,银瞳里流转着困惑的光,嘴里偶尔蹦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像是回应着物品深处沉寂的记忆。
越往深处,冰的颜色愈发显出死寂的灰蓝,空气稀薄得让人喘气都费力。
花脊也变得格外谨慎,行进的速度更慢了,那浑厚的嗡鸣也极少响起,仿佛怕惊醒这冰原深处沉睡的恐怖。
芙儿时常显得倦怠,银瞳里的光泽时明时暗,小小的身体在厚皮毛下微微发抖。
深渊的诅咒在靠近源头之地,似乎正与这冰渊的寒意相互撕扯。
雾儿的心也悬着。
她腰间的“潮涌悲歌”在鞘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开裂般的嗡鸣,警示着无形的威胁。
她紧紧握着芙儿的手,那小手冰凉。
终于。
花脊在一处巨大的、如同碗状的冰谷边缘停了下来。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不再前进,只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鸣响,如同叹息,又似指引。
那鸣声在空旷的冰谷里回荡,撞在西周陡峭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壁上。
雾儿抬眼望去。
冰谷中心,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怪物巢穴,而是一片奇景!
那里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有一片光滑如镜、深邃得近乎墨黑的巨大冰面。
冰面之下,并非海水,而是……凝固的星光!
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柔和银蓝光芒的尘粒,如同被冻结的星河,静静地悬浮在墨黑的冰体之中。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转、明灭,如同亿万只沉睡的萤火虫被封在了永恒的寒冰里。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纯粹,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宁静与微凉,将整个冰谷底部映照得如同梦幻的水晶宫。
冰面上方,靠近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的银蓝色“雾气”在缓缓升腾、飘散,如同星尘在呼吸,散发出一种清冽又带着奇异安抚力的气息。
“星尘……”
芙儿的小手紧紧抓住雾儿的衣角,银色的瞳孔被那片冰下的星河完全点亮,里面映着流转的光点,充满了纯粹的、近乎神圣的向往。
她体内那股深渊带来的燥热和隐隐的刺痛,在这片星尘的光芒和气息笼罩下,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
不熄星尘!
它就藏在这里,在冰渊最寒冷、最死寂的核心,以这种被永恒冻结的星河姿态存在着。
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被封在万丈坚冰之下。
如何取得?
雾儿望着那片沉静的、流转着星光的冰渊之眼,感受着花脊传递来的凝重与守护。
再低头看看芙儿眼中那纯粹的渴盼,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又如此清晰。
脚下的花脊,这片移动的伊甸园,己将她们送到了希望的门口。
剩下的路,得靠她们自己,在这片埋葬了旧世界最后绝望的冰渊绝域里,凿开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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