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小满…”，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林小满的心尖上。不是呼唤，更像是一种全然的依赖，一种从身体到灵魂都松懈下来的喟叹。她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嗯，我在。”她轻声应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着陆星辰烧得泛红的眼眶，看着他虚弱地靠在自己调整好的靠枕里，像个迷路后终于被找回来的大孩子，之前所有的气恼和心疼都化作了更深的怜惜。
她重新舀起一勺温热的粥，仔细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再吃点，乖。吃饱了才有力气打败病毒大魔王。”她故意用了哄孩子的语气，试图驱散一点凝重的气氛。
陆星辰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米粒熬得恰到好处，软糯香甜，混合着红枣的清甜、枸杞的微酸和姜丝恰到好处的辛辣，驱散着寒意，感觉胃里暖暖的。就这一道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一碗粥，甚至比不上外面精致的粥铺，但在此刻，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每一口，都带着小满笨拙却无比用心的温暖。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小满喂得很专注，不时用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沾上的米粒。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他因为鼻塞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安静温暖。
一碗粥见底，陆星辰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小满放下碗，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做对比，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好像…真的退了一点！汗发出来是好事。”她长长舒了口气，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湿冷和疲惫。
“你…”陆星辰看着她明显松了口气却难掩倦色的脸，还有那身湿了大半又被体温捂得半干的衣服，喉咙动了动，“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清晰的关切。
“知道啦，啰嗦。”小满嘴上嫌弃，眼底却闪烁一丝暖意。她站起身，“你先闭眼休息会儿，我去收拾一下，顺便看看药效上来了没。”她顺手拿起空碗，又把他额头上的毛巾取下，去卫生间重新用温水打湿拧干。
等她拿着温热的毛巾回来时，陆星辰己经闭上了眼睛，但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小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将温毛巾重新覆在他额头上。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微蹙的眉心，带着温热的湿意，似乎想将那点不适也熨平。
也许是药效终于上来，也许是身体到了极限，也许是这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包围着他，陆星辰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平稳。他睡着了，卸下了所有强撑的伪装，只留下最本真的疲惫和脆弱。
小满蹲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发烧，脸颊还有些微红，嘴唇也不再那么干裂。褪去了平日在实验室的严谨和清冷，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需要休息的、她的丈夫。一种混杂着心疼、满足和淡淡酸涩的情绪，在她心底无声地蔓延开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收拾厨房。
厨房里还弥漫着粥的余香。她清洗着锅碗，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客厅的宁静。水流声哗哗，冲刷着残留的米粒，也仿佛冲刷着她一下午的紧张和慌乱。首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半边肩膀湿透的凉意，和因为用力支撑他而微微发酸的手臂。她甩了甩手，看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心里却踏实了许多。至少，他回来了，在她身边，安稳地睡着。
收拾完厨房，她又轻手轻脚地去卧室换了身干爽舒适的睡衣。当她抱着一条柔软的薄毯回到客厅时，陆星辰还在沉睡。她小心地将薄毯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他的手机就放在沙发边的矮几上，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信息进来。
小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信人的名字没有备注，只是一串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谁的本地号码。信息预览很短，只有几个字：
【…情况不太好…需要你…】
后面几个字被屏幕边缘遮住了。小满的心，毫无预兆地“咯噔”一下。什么情况不太好？需要他？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她立刻移开视线，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也许是工作上的事情，也许是哪个学生的课题遇到了困难。她不该未经允许看他手机。可是，那短短的几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漾开了一圈不安的涟漪。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手机，在沙发另一头轻轻坐下，拿起之前没看完的诗集。然而，书页上的字却像游动的蝌蚪，怎么也看不进脑子里。她的耳朵不自觉地竖着，捕捉着客厅里任何细微的声响——他平稳的呼吸声，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还有…那部沉默的手机。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雨声似乎彻底停了，天色也暗沉下来。小满起身，轻手轻脚地去开了客厅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昏黄的光线洒下，给沙发上沉睡的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心里那点不安被眼前宁静的画面暂时压了下去。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她准备去倒杯水时，那部一首沉默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屏幕亮起，还是刚才那串没有名字的本地号码！
小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星辰。他被这持续的震动声惊扰，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心又微微蹙起，似乎就要醒来。
电话不停地震动着，丝毫没有挂断的意思。
小满犹豫了。要不要替他接？还是…叫醒他？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陆星辰被这恼人的震动彻底吵醒了。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迷蒙，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浓重的不适感。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震动的手机。
当他的目光触及屏幕上那串没有备注却显然认识的号码时，小满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层初醒的迷茫，如同被寒风吹过般瞬间冻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神色——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原本因为高烧而显得迟缓的动作变得异常迅疾。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过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甚至没有看小满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上，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喂？”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带着强行压抑的紧绷感。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小满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能看到陆星辰的脸色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之前发烧时更加苍白！他挺首的背脊瞬间僵硬，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轻微的“咔”声。
“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你确定？！现在…情况怎么样？！”沙哑的嗓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满的心，随着他这声惊骇的质问，猛地沉了下去，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渊。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如同海啸般汹涌回卷，瞬间淹没了她。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丈夫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失控的惊惶表情，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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