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雨！陆昭！周小棠！” 训导主任的怒吼震得教学楼玻璃嗡嗡作响。三人在操场中央站成歪歪扭扭的三角，秋日阳光晒得草坪散发出青涩的草腥味。陈墨雨用白色运动鞋跟碾着草皮，被收走球棒的右手空空地蜷着，指节泛白。
周小棠的校服裙摆沾着今早混战留下的草汁，她突然蹲下身，羊角辫扫过陆昭膝盖：“昭哥，你嘴唇……” 少女指尖蘸着矿泉水瓶里的水，轻轻擦过他唇瓣上的伤口，“破了两道口子，还在渗血。” 冰凉的触感混着细微的刺痛，让陆昭想起凌晨山坡上沾着露水的金属零件。
“你初吻没了。” 陈墨雨突然用肩膀撞向陆昭，语气轻佻却带着莫名的紧张。周小棠手一抖，矿泉水瓶 “啪” 地掉在草地上，水珠溅在三人交叠的影子里，像撒落的碎钻。远处教学楼的窗户里探出无数脑袋，值日生的小红旗在风中乱晃，却没人敢靠近这片被叛逆笼罩的草坪。
陆昭盯着草坪里一队蚂蚁搬家，它们正费力拖动着半截粉笔头。罚站的时光像被拉长的绿箭口香糖，黏腻又无趣，带着过期薄荷的微苦。他突然抬脚踢开脚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花坛：“旷课吧。”
空气瞬间凝固。周小棠倒吸一口凉气，陈墨雨的眼睛却突然亮起来，像点燃的火柴。树影在三人头顶摇晃，远处传来上课铃的闷响，却被陈墨雨一把拉住手腕。当周小棠的手指勾住他另一只手时，陆昭闻到她发间柠檬洗发水的味道 —— 那是属于清晨的、未经世事的清爽，与他午夜时闻到的血腥味截然不同。
三人拔腿跑向操场围栏时，陆昭听见身后训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叫喊。阳光穿过铁丝网，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某种挣脱束缚的仪式。陈墨雨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周小棠的手心全是汗，而陆昭看着前方觉得，或许当个普通的叛逆少年，也没那么糟糕。
小棠日记本扉页那行用荧光笔涂鸦的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像枚灼热的印章，为这场旷课行动烙下了叛逆的注脚。秋天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三人猫着腰贴近学校后墙时，陆昭率先攀上墙头，由衷的欢呼惊飞了几只栖息在砖缝里的麻雀。墨雨踩着砖头向上攀爬时，运动鞋底蹭落的青苔混着墙灰簌簌落下，与小棠压抑不住的雀跃笑声撞在一起，碎成了晨光里的星子。
上午的阳光带着初夏的暖意，斜斜地泼洒在商业街鳞次栉比的橱窗上，将玻璃映得如同融化的金子。墨雨把信用卡塞进 POS 机的瞬间，“滴” 的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店铺里格外清晰，她和小棠在挂满衣裙的货架间穿梭，金属衣架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如同她们此刻雀跃的心跳。当两个女孩把蓬松的羽绒枕头塞进购物袋时，陆昭无意间瞥见墨雨敞开的钱包 —— 那张黑金色的龙纹会员卡正从叠放的纸币间探出头，龙鳞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购物袋里粉色蕾丝的枕头边角形成刺眼的对冲。这是在某人当判官的时候了解到的本市三大黑帮之一。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慵懒，三人拎着购物袋往家走，路过铁路桥洞时，陆昭被桥墩下的景象攫住了目光。一个蜷缩着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她那件显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外套袖口己磨出毛边，旁边依偎着的小女孩，鹅黄色蕾丝裙边沾满了泥渍。让人心颤的是那个混血小女孩，她赤着脚踩在粗糙的碎石子上，脚趾缝里还嵌着湿漉漉的青苔，像是刚从某个潮湿的梦境里跋涉而来。当她抬起头望向陆昭时，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破碎的琉璃。
小棠伸出手递出手中面包，指尖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与无措的战栗。墨雨则默默地掏出几张纸币，刻意将它们折成花的形状，小心翼翼地塞进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掌里，仿佛想用这笨拙的温柔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口。陆昭却低下头，避开了女孩清澈又带着痛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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