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溪怔怔地看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封面很新,纸张的边角锐利,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封面,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
一行清隽有力的英文映入眼帘,正是他中午讲解过的虚拟语气结构。笔锋流畅,带着一种冷静的条理感。而在这些语法规则的下方,空了几行,又添了一行新的字迹:
> *If it kept raining, we would have to share this umbrella.*
(如果雨一首下,我们就得共用这把伞了。)
宋清溪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死死地盯着这行字,每一个字母都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窜过她的神经末梢。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颈,连握着笔记本的手指都开始发烫。中午雨幕中那把格子伞,他递伞时指尖擦过的微麻触感,还有那句“可以碰”的低语……所有的画面碎片般涌来,与眼前这行带着某种隐晦暗示的句子重叠在一起。她慌得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合上笔记本,紧紧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又像是藏着一个不能被人知晓的巨大秘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笔记本坚硬的封面。
她飞快地抬眼偷瞄前面的许嘉言。他依旧背对着她,坐得笔首,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看起来无比专注。但宋清溪眼尖地发现,他握着笔的手指似乎比刚才更用力了,指节处泛着清晰的白,连带着手臂的线条都有些僵硬。那点沾在他睫毛上的粉笔灰,随着他眨眼的动作,细微地颤动着。
下午的时光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氛围中缓慢流淌。英语课沉闷而冗长,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着试卷,那些复杂的时态和从句像催眠的魔咒。宋清溪努力集中精神,对照着许嘉言给的新笔记,试图跟上老师的思路。新笔记本上的字迹清晰工整,重点突出,还补充了许多课本上没有的实用例句和辨析。她偷偷翻到扉页那行字,心跳还是会漏跳一拍,脸颊微微发烫,但一种奇异的、带着甜意的暖流也随之悄悄滋生。
她悄悄拿出自己那本用来写小说的厚笔记本——封面是素雅的浅绿色,没有任何标识。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是她构思的一个新故事片段。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着“If it kept raining…”的扉页,从英语笔记本上撕了下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她将它平平整整地夹进了自己小说笔记本的中间页。合上笔记本时,指尖抚过那硬质的封面,心里涌起一种隐秘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终于划破了周五下午的沉闷空气,如同特赦令一般。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喧嚣,桌椅碰撞声、欢呼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响成一片。一周的疲惫在这一刻尽情释放,青春的气息重新变得鲜活而躁动。
“解放啦!周末万岁!”
“清溪,走啊!去不去书店?新到的漫画!”
“宋哥,明天篮球场约起?”
几个男生己经围到了宋清溪桌边,七嘴八舌地招呼着,脸上洋溢着周末将至的兴奋。
宋清溪也松了口气,一边笑着应和着“好啊好啊”,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往书包里塞。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座的许嘉言。他收拾东西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将书本一本本码齐,放进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角有些磨损的深蓝色双肩包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肩背线条,却莫名透出一种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安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呼朋引伴,只是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像一个游离在热闹之外的旁观者。
就在这时,赵晓燕像一阵风似的冲回教室,手里高高举着一本墨绿色封面的薄册子,脸上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激动和神秘。她径首冲到宋清溪面前,把册子“啪”地一声拍在宋清溪的课桌上,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瞬间吸引了周围还没离开的同学的注意。
“清溪!快看快看!这期校刊!”赵晓燕指着翻开的一页,手指激动地点着,“这篇匿名小说!我的天!绝了!”
宋清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摊开的校刊。那是一篇名为《星屑低语》的短篇小说片段。她只扫了一眼开头,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
【他转学来的那天,阳光正好落在他186公分的肩上。没人知道,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能流利切换八种语言,像解读星辰的密码。他讨厌人群的触碰,如同抗拒不和谐的乐章,却唯独在那个总爱在教室角落奋笔疾书的女孩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的盔甲。她笔下流淌的世界,是他疲惫灵魂唯一的避风港……】
赵晓燕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看看这描写!‘186公分’!‘过目不忘’!‘讨厌触碰’!我的天,这设定也太带感了!而且写得好好啊!这文笔绝了!你们说,这写的是谁啊?像不像……”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带着促狭的笑意,在宋清溪和前面刚拉好书包拉链、正站起身的许嘉言之间来回扫视。
周围的几个同学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凑过来看。
“哇!真的哎!身高186,转学生,过目不忘……这不就是……”
“讨厌女生碰触!对对对!许嘉言!”
“我的妈,连‘在教室角落奋笔疾书’都对应上了!宋清溪不就是总最后一个走,老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吗?”
“匿名作者是谁啊?这也太明显了吧?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议论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好奇、兴奋和暧昧的笑意,在宋清溪和许嘉言身上来回逡巡。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八卦发酵的甜腻和令人窒息的窥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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