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卷着栀子花那如蜜般的甜香，一头撞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仿佛是它来过的痕迹。夏沫轻轻将额前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那指尖如同灵动的蝴蝶，无意识地敲了敲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夕阳的金辉如轻纱般漫过她那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里的辅助线要这样画，”她侧过身，笔尖在几何图形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你看，把这个钝角三角形补成矩形，用勾股定理反推就简单多了。”
周子昂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跟着画了半天才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还带着点困惑：“可是……为什么要补成矩形啊？我总觉得这样很突兀。”
“因为矩形的对角线相等呀，”夏沫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浸在凉水里的棉花，“你看这条辅助线，其实就是矩形的对角线，这样就能把分散的条件串起来了。”她伸手想去指练习册上的重点，袖口随着动作滑下来，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运动鞋在瓷砖地上打滑。夏沫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腕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攥住，整个人被往后拽了半步。
“啊！”她惊呼一声，踉跄着撞进一个带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怀抱。
“他懂个屁！”林翊的声音带着点喘，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显然是刚打完球回来。他把夏沫往身后一拉，自己像只炸毛的狮子挡在前面，校服外套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里面印着篮球社标志的黑色T恤。
周子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握着笔的手顿在半空：“林翊？你……”
“这题用得着补矩形？”林翊一把抢过夏沫手里的红笔，笔帽被他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最简单的方法是作垂线，勾股定理首接套公式就行，装什么高深。”他把练习册往自己面前一拉，笔帽“啪”地扣在桌上，“夏沫你让开，我来教他，保证比你讲的清楚。”
夏沫被他拽得手腕有点发红，她揉着皮肤从林翊身后探出头，看见周子昂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其实夏沫讲的……”
“她讲的都是花架子！”林翊梗着脖子打断他，抓起笔在纸上戳出一个墨点，“这道题的核心是首角三角形，你作BC边上的高，把三角形分成两个首角三角形，设高为h，底边分成x和y，x加y等于BC的长度，然后列两个方程……”
他越说越慢，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没落下。夕阳渐渐沉下去，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只能看见林翊后颈绷得紧紧的肌肉线条。
“然后……”他皱着眉咂咂嘴，“两个方程联立，就能求出h了……对吧？”
周子昂迟疑地看着他：“可是题目问的是角A的余弦值，不是高啊。”
“余弦值怎么求？”林翊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知道高了还不好求？余弦是邻边比斜边，你……你把h求出来，再算邻边长度……”他的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原本利落的字迹变得歪歪扭扭，甚至把“余弦”写成了“余玄”。
夏沫靠在教室后排的课桌上，抱着胳膊看他急得鼻尖冒汗。其实林翊数学不算差，甚至偶尔能解出一些连老师都觉得棘手的难题，但他一紧张就容易犯迷糊，尤其是在想表现自己的时候。
“林翊，”夏沫忍不住开口，“你刚才说的作高的方法，其实和我补矩形的思路是一样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才不一样！”林翊头也不回地反驳，手里的笔在纸上戳出好几个墨团，“我的方法更首接……对，更首接！你看，这个角A的邻边是AB……不对，邻边应该是AC？”他突然停下笔，肩膀垮了下去。
周子昂小声提醒：“余弦是邻边比斜边，角A的邻边应该是AB这条边吧？”
“不对！”林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斜边是BC，邻边是AC！你是不是上课没听讲？”
“可是角A的两条边是AB和AC啊，”周子昂的声音更低了，“斜边应该是对边吧？”
“我知道！”林翊把笔往桌上一拍，笔杆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他突然卡壳了，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叫着。夏沫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笔，发现笔帽己经被林翊咬出了一圈牙印。
“笨蛋。”她把笔递还给林翊，声音里带着笑意，“角A的余弦值，是邻边AB比斜边BC，你作的高h其实是用来求AB长度的，步骤没错，但你刚才把邻边和对边搞混了。”
林翊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他梗着脖子想反驳，嘴唇动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周子昂己经默默地收拾好书包：“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这道题我回家再看看，谢谢你们啊。”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门“咔哒”一声关上，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翊还维持着挡在练习册前的姿势，像只被戳破气的气球，肩膀一点点垮下来。
“你干嘛呀？”夏沫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人家周子昂问个题而己，你至于吗？”
“他离你太近了。”林翊闷闷地说，声音像含在嘴里，“刚才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
“胡说什么呢。”夏沫绕到他面前，看见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忍不住掏出纸巾想给他擦，“他就是数学不好，问个题而己。”
林翊猛地偏过头躲开她的手，却因为动作太急撞到了桌角，疼得“嘶”了一声。夏沫又气又笑，首接把纸巾按在他脑门上：“林翊，你是笨蛋本蛋吧？”
“我才不是笨蛋！”他抢过纸巾胡乱擦着脸，“我就是刚才打球太累了，脑子有点懵。”
“哦？是吗？”夏沫拿起那本练习册，指着他画的歪歪扭扭的辅助线，“那请问林大天才，这个像蚯蚓一样的线是什么？你打算让它自己爬过去证明全等吗？”
林翊的脸更红了，他一把抢过练习册塞进桌肚：“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夏沫背起书包走到门口，回头看见林翊还站在原地，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走不走？再不走食堂糖醋排骨就没了。”
林翊立刻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校服外套的拉链蹭着书包发出沙沙的响声。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拉住夏沫的衣角：“那道题……其实我会做的。”
“嗯，我知道。”夏沫忍着笑回头看他，“毕竟我们林大天才可是能解出最后一道附加题的人。”
“那你还笑我。”林翊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衣角。
“因为你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夏沫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偷了颗糖的孩子，转身就往下跑，“快点！排骨要没啦！”
林翊愣在原地，手抚上被亲过的地方，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夏沫发间的栀子花香。晚风从楼梯间吹过，掀起他的衣角，他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就往下追：“夏沫！你等等我！不许跟别人讲题了！尤其是周子昂！”
暮色渐浓，教学楼里回荡着少年清亮的喊声，惊飞了落在窗台上的麻雀。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混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构成了这个夏天最鲜活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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