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如灵动的舞者，卷着桂花香，轻盈地漫过星澜国际高中的走廊。温以宁怀抱着刚从教务处领回来的诗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纸页油墨的温热，宛如余温尚存的初恋。封面是她自己精心绘制的素描——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如金色的细沙，斜斜切过摊开的笔记本，铅笔勾勒的线条里，仿佛藏着半阙未写完的诗，正欲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以宁！这里！”夏沫的声音像颗跳跳糖砸过来，她扒着三班后门朝里挥手，马尾辫随着蹦跳的动作扫过林翊的胳膊。林翊正转着笔研究篮球赛战术图，被她扫得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抬头瞪她时却先红了耳根：“疯跑什么？”
“你懂什么，这是文学的芬芳！”夏沫抢过温以宁怀里的诗集翻得哗啦响，指尖点在扉页的“温以宁著”上，“我们班文艺女神的作！必须第一时间瞻仰！”
苏清沅抱着一本线性代数习题册从走廊尽头走来，慵懒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她今天穿了件松垮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堆在手肘，露出半截皓白的手腕。“恭喜。”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微哑，视线从诗集封面扫过，最后落在温以宁泛红的耳垂上，“比上次在校刊发表的那组更有灵气。”
陆知珩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学生会的考勤表，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补充道：“校图书馆己经预留了展示位，下周一晨会会正式推荐。”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温以宁微微颤抖的指尖，想起上周在打印店撞见她校对诗集清样，小姑娘对着标点符号改了整整两节课，睫毛上都沾了细碎的纸屑。
温以宁把诗集往怀里又抱紧了些，脸颊烫得像揣了个小暖炉。“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小声说，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教室后排——江澈的座位是空的。
“那家伙肯定又泡在计算机房了。”林翊把战术图往桌上一拍，长腿一伸踹了踹江澈的凳子，“昨天放学还看见他抱着主机箱往实验室跑，说是要调试新算法。”
夏沫突然凑近温以宁耳边，用气音说：“我跟你讲哦，前天去计算机房交作业，看见江澈屏幕上全是你的诗——他把你校刊上的作品都存成了文档，还标了颜色呢。”
温以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诗集差点滑落在地。她想起上周在画室画画时，江澈曾背着书包在门口站了很久。当时夕阳正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数据线，像条不安分的小蛇。她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他只摇摇头，丢下句“路过”就转身跑了，书包带子拍打后背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响了很久。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江澈才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后门溜进来。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的额头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编程语句的黑色T恤。路过温以宁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丢下个黑色U盘就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U盘外壳是磨砂质感的，上面用银色马克笔写着一行极小的字：运行环境：Windows10，e浏览器。
温以宁捏着那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U盘，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它焐化。周围同学翻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突然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放学铃一响，她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了阅览室。管理员阿姨看着她红着脸把自己关进独立自习间，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最近总躲在这里写诗，有时候对着窗外的玉兰树能发一下午呆。
插入U盘的瞬间，电脑发出轻微的“叮”声。温以宁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名为“ForYN.exe”的程序。屏幕突然暗了下去，接着弹出一片深蓝色的星空，无数代码组成的流星从屏幕顶端坠落，在底部汇聚成一行烫金小字：“赠温以宁——代码里的月光诗集”。
她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突然不敢动了。
第一页缓缓展开时，温以宁的呼吸猛地停住了。那是她在图书馆靠窗位置的侧影，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睫毛的阴影，她正低头往诗集上写批注，嘴角噙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照片下方是她写的《晨读》：“油墨在晨光里舒展腰肢/每个铅字都长出翅膀/而你路过时/所有标点都学会了心跳”。
照片是怎么拍的？她完全没有印象。温以宁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自己的轮廓，突然想起那天早上，江澈曾坐在斜对面的位置调试电脑，显示器的蓝光映得他侧脸棱角分明。当时她以为他在写程序，现在才明白，原来他的镜头一首偷偷对着自己。
第二页是画室的场景。她穿着沾满油彩的围裙，正踮脚往画板上方贴素描稿，马尾辫垂在脑后，发梢沾了点柠檬黄的颜料。配的诗是《调色盘》：“赭石藏着黄昏的体温/钴蓝偷了深海的心跳/而我最偏爱那抹钛白/像你低头时/落在键盘上的月光”。
这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温以宁记得那天画室只有她一个人，首到傍晚收拾东西时，才发现窗台多了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在画纸上洇出小小的圆斑。当时她以为是夏沫送来的，现在看着照片里自己踮脚时微微绷紧的脚背，突然明白汽水是谁放的了。
第三页、第西页、第五页……屏幕上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像一部无声的电影。有她在操场边看篮球赛时的专注，有她在班会课上念诗时泛红的眼眶，有她在雪天里哈着白气给流浪猫喂猫粮的温柔……每张照片都配着她的诗，而那些诗里，或多或少都藏着某个穿黑色T恤的少年影子。
温以宁的眼泪落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江澈总说代码是最诚实的语言，变量不会说谎，循环不会变心，就像此刻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光标，每一下都在说“我在意你”。
最后一页弹出时，所有的照片和诗句都消失了，只剩下纯黑色的背景。一行绿色的代码缓缓浮现，像暗夜里破土而出的新芽：
if(world.haveYou == true){
myHeart.pile;
}else{
myHeart.error;
}
温以宁不懂编程，却莫名看懂了这段代码的意思。她的手指颤抖着划过触控板，下一秒，一行白色的大字突然从屏幕中央炸开，像有人在黑夜里点燃了烟花：
“温以宁，我喜欢你，编译不报错的那种。”
自习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时，温以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去，江澈正站在玻璃门外，背对着走廊的灯光，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剪影。他手里捏着件灰色的校服外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那个……”他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带着电流般的颤抖，“如果运行出错，可以告诉我，我再改……”
温以宁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她抓起桌上的诗集，推开自习间的门朝他跑去。在江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踮起脚尖，把诗集塞进他怀里，然后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编译通过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江澈，我的诗集里，有一半的句子，都是写给你的。”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晚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吹动了温以宁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江澈低头看着怀里的诗集，封面上女孩的侧影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突然想起自己写代码时加的那个隐藏彩蛋——只要点击照片里所有出现过的橘子汽水，就能看到一行注释：“她比所有变量都重要”。
他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然后，这个连在国家级竞赛上领奖都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对着温以宁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林翊和夏沫的笑闹声，苏清沅靠在陆知珩肩上看星星，而在阅览室的走廊里，代码与诗句终于完成了最完美的编译，在桂花香里，长出了名为喜欢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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