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澈的“沉默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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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江澈的“沉默守护”

 

秋意漫进美术楼时,总带着股松节油与梧桐叶混合的气息。温以宁抱着画框站在走廊尽头,指尖抚过画布边缘的木纹,指腹蹭到一点未干的颜料——是她新调的秋香绿,像极了图书馆后墙那片爬满藤蔓的阴影。

画展还有三天开幕,这幅《旧巷》是她准备了半年的作品。画布上斑驳的砖墙爬着青苔,晾衣绳上飘着褪色的蓝布衫,转角处露出半只黄胶鞋,全是她外婆家老巷的模样。上周她把画挂在展厅角落晾干,今天来收尾时,整幅画却像被泼了墨的宣纸,几道刺目的黑痕从巷口斜劈到屋檐,边缘还沾着廉价马克笔的碎屑。

温以宁的手指猛地攥紧画框,指节泛白。画布上的老巷像是被暴雨冲刷过的旧照片,那些精心勾勒的细节全被混沌的黑色吞噬。她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几个低年级学生探头探脑,又很快缩回走廊拐角。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她散落在肩头的碎发,糊在湿漉漉的眼角。

“需要帮忙吗?”

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温以宁惊得回头,撞进一双很深的眼眸。江澈站在两步开外,背着黑色双肩包,卫衣帽子边缘沾着点草屑,像是刚从操场过来。他的目光落在画框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弯腰捡起地上一片被踩皱的草稿纸——那是她画了无数遍的巷口速写。

“可能…修不好了。”温以宁的声音发颤,指尖擦过那道最粗的黑痕,马克笔的油墨己经渗进画布纹理里。她记得上周调色时,江澈曾站在展厅门口看了很久,当时他手里转着一支钢笔,说“砖墙的阴影过渡得像代码里的循环语句,很流畅”。那时她只当是理科生奇怪的比喻,现在却觉得,那些被毁掉的流畅线条,像极了突然崩溃的程序。

江澈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画框边缘,指尖悬在黑痕上方停了两秒。“丙烯颜料覆盖力强,或许能试试分层修复。”他的声音很稳,像在说一道复杂的算法题,“我帮你把画搬到画室吧,那里有紫外线灯,能看出马克笔的渗透深度。”

温以宁愣愣地看着他接过画框,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捧着易碎的玻璃制品。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绒毛,她突然想起去年编程大赛颁奖礼,他站在台上调试投影仪,也是这样专注的神情,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的节奏,竟和她运笔的韵律有些相似。

画室的百叶窗被拉得很低,只漏进几缕斜斜的光。江澈把画架支在窗边,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映出他清瘦的下颌线。“马克笔的主要成分是染料和酒精,酒精会让丙烯颜料溶胀,首接覆盖的话,底层会反色。”他调出一张色谱分析图,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需要先用无酸溶剂中和,再用相近色系的丙烯做渐变覆盖。”

温以宁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看着他从储物柜里翻出各种试剂瓶,标签上的化学方程式让她头晕。他却像熟门熟路,先用棉签蘸着透明溶剂在画框角落试色,动作轻柔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你怎么懂这些?”她忍不住问。

江澈的棉签顿了顿,侧脸在屏幕蓝光里显得有些模糊。“之前帮文物修复系的学长做过颜料成分分析程序,顺便看了点资料。”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提自己电脑里存着的那些油画修复教程——去年温以宁在朋友圈发过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素描,他当晚就下载了整整三个G的修复文献。

暮色漫进画室时,温以宁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外婆家的老巷被暴雨淹没,黑沉沉的水流里漂着她的调色盘。惊醒时,画室里只剩一盏台灯亮着,江澈还站在画架前,手里的扇形笔正蘸着浅灰绿色的颜料,小心翼翼地填补被毁掉的墙缝。

他的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着几点颜料,像不小心溅上的星子。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她之前存在云端的《旧巷》细节图,他时不时抬头比对,笔尖在画布上轻轻扫过,那些刺目的黑痕正一点点被温柔的色彩覆盖。

“你去休息吧,”温以宁揉着眼睛起身,“我自己来就好。”

江澈回头看了她一眼,台灯的光在他眼底漾开细碎的光斑。“你对色彩的敏感度比我好,但现在需要耐心。”他把一支干净的画笔塞进她手里,“去隔壁休息室躺会儿,三点钟换我。”

温以宁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推到门口。休息室的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毯子,她躺下时,听见隔壁传来极轻的画笔摩擦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落在她摊开的手背上,她突然想起江澈上次帮她修画板时,也是这样安静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仪式。

凌晨五点,温以宁被冻醒。画室的灯还亮着,她推开门时,看见江澈趴在画架旁睡着了,侧脸贴着微凉的画框,手里还攥着一支画笔。画布上的《旧巷》己经恢复了大半,那道最粗的黑痕处,他用深浅不一的赭石色画出了几簇爬墙虎,藤蔓缠绕着向上生长,竟比原来的空白更添了几分生动。

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在他发梢跳跃。温以宁轻手轻脚地拿过毯子,刚要盖在他身上,却看见画框内侧贴着一张折叠的便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抽了出来。

便签纸是编程系的草稿纸,边缘还印着二进制代码。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是江澈惯有的风格:“代码会出错,但你的画永远完美。”

温以宁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抚过纸面,仿佛能触到他写字时的力度。她想起去年他帮她调试画展的电子导览程序,代码总是在凌晨三点崩溃,他边喝咖啡边敲键盘,说“所有错误都有逻辑,找到逻辑就能修复”。那时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能对着满屏乱码熬整夜,现在看着画布上新生的爬墙虎,突然明白了——有些守护,本就不需要逻辑。

她把便签轻轻塞回画框,转身去茶水间泡了杯热牛奶。江澈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画架旁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温以宁正站在窗前调色,晨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像他代码里最完美的闭环。

“快好了。”她转过身,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爬墙虎的颜色,比我原来设想的更好看。”

江澈的耳尖微微发红,低头抿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的悸动。他想说“是你画的基础好”,话到嘴边却变成“开幕式那天,我带相机来”。

画展当天,《旧巷》被挂在展厅C位。有评委指着那簇爬墙虎称赞:“这里的留白处理太妙了,有种破而后立的生命力。”温以宁站在人群外,看着江澈举着相机拍照,镜头里一半是画,一半是她。

散场后,温以宁去图书馆找江澈。他总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厚厚的编程手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翻动的书页上投下光斑,像他代码里跳动的光标。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里面装着一片压干的桂花叶,是上周在画室窗外捡的,她用丙烯颜料在叶脉上画了小小的循环符号。

手册的书页间还夹着他常用的书签——是去年她画废的素描草稿,背面被他写满了算法公式。温以宁轻轻把桂花叶夹在他正在看的那一页,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

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廊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像他留在画框里的那句话,像她藏在书页间的秘密,都在沉默里,长出了温柔的形状。

江澈看着那片带着颜料痕迹的桂花叶,指尖抚过叶片上的循环符号。手册的纸页还留着她的温度,他突然想起昨晚修复画作时,她落在画框上的影子,和此刻阳光在书页上投下的轮廓,完美重合。

屏幕右下角的代码还在运行,一行行绿色的字符向上滚动。他拿起笔,在桂花叶旁边写了一行注释:“修复完成,误差为零。”窗外的风掀起书页,带着桂花的香气,漫过整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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