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黑猫墨影正用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张景明。自从沈砚之死后,它就被这个男人锁在了后院的柴房里,每天只有丫鬟送来些残羹冷炙,有时是馊掉的米粥,有时是啃剩的骨头渣。柴房里潮湿阴暗,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可它从未放弃过观察——猫有九条命,更有通灵的本事,能看穿皮囊下的恶鬼,能嗅出空气里的血腥。
它看着张景明从初见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点点变得疯疯癫癫。看着他把沈砚之留下的那些书烧了个干净,看着他穿上林家的绸缎,戴上晚卿的玉佩,看着他在恐惧中酗酒,对着空墙嘶吼。也看着柳如眉,那个总爱用眼角瞟人的女人,从得意洋洋到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在房梁上悬成一道晃悠的影子,脖子上的麻绳,和古宅里那根一模一样。
更看着那抹红影。它总在月光浓时出现,贴着窗纸,绕着房梁,带着化不开的怨,把这座偷来的宅院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墨影知道,那是林晚卿,是沈砚之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是和她的孩子一起,被这对男女害死的冤魂。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爪下的泥土被恨抠出深深的印子,却只能在柴房里低低呜咽——它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替主人、替那个红嫁衣女人做点什么的机会。
这天夜里,张景明喝得酩酊大醉。他把自己关在正厅,桌上的酒坛倒了一地,酸腐的酒气飘出老远。他又开始对着空气打骂,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林晚卿!你个恶鬼!有本事现身!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他抡起酒坛砸向墙壁,碎片溅起,其中一块擦过墨影藏身的门帘,在地上留了道深痕。
墨影猛地弓起身子,脊背的毛根根竖起,像一把炸开的黑毛刷子。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时机到了。张景明醉得神志不清,柴房的后门被他刚才踹丫鬟时撞得虚掩着,露出一道窄窄的缝,夜风正从缝里钻进来,带着城郊乱葬岗的气息。
它瞅准张景明转身去够另一坛酒的瞬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窜了出去。爪子踩过地上的酒渍,带起一串湿痕,它没回头,也没停顿,径首冲向那道虚掩的后门。“哐当”一声,门板被它撞开,夜风灌进它的皮毛,带着久违的自由气息。
它朝着城郊的方向狂奔。穿过寂静的街巷,越过沉睡的农田,露水打湿了它的脚掌,泥土溅在它的肚皮上,可它跑得飞快,像在追逐什么,又像在引领什么。碧绿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死死盯着远处那片隆起的土坡——乱葬岗。
那里是阴阳两界的薄弱之处,坟冢累累,荒草没膝,白日里都少有人敢靠近。老人们说,月圆之夜,乱葬岗的深处会裂开一道缝,那是通往地府的入口,能让冤魂得以申诉,能让恶鬼无所遁形。
墨影记得,沈砚之曾给它讲过“阴阳判”的故事,说地府有判官,专管人间不平事,只要把冤屈带到入口,自有公道来断。它不知道故事是真是假,但它知道,林晚卿的怨太深,光靠她自己,或许还不够;张景明的罪太重,光靠吓,还讨不回全部的血债。
它冲到乱葬岗的边缘,蹲在一块刻着模糊字迹的墓碑上,对着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咽。那呜咽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坚定的呼唤,像在告诉某个存在:这里有冤魂,有血债,有该清算的罪恶。
夜风突然变急,吹得荒草“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影子从坟冢里站了起来。墨影的尾巴高高竖起,像一根绷紧的弦,碧绿的眼睛盯着黑暗深处,那里,似乎真的有一道微弱的光,正在缓缓亮起,像地府的门,正为沉冤昭雪,缓缓打开一条缝。
它知道,自己不能替主人报仇,不能替晚卿索命,但它可以指路。指一条通往公道的路,让那些藏在阳间的罪恶,在阴曹地府里,被彻底扒开,晒在判官的案前。
远处,红嫁衣的影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从古宅的方向飘来,带着她的孩子,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墨影蹲在墓碑上,轻轻晃了晃尾巴,像是在说:来吧,到这里来,把你的冤屈,说给该听的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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