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里飘着淡淡的香粉气,与各色绫罗绸缎的草木气息缠在一起,暖融融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伙计们捧着一匹匹料子穿梭,脸上堆着殷勤的笑——谁都知道,如今林家的产业大半落到了张景明手里,这位新贵和他身边的柳姑娘,可是得罪不起的贵客。
张景明正陪着柳如眉在柜台前挑选衣料,他穿着件月白长衫,袖口熨得笔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伸手拂过一匹水红色的杭绸,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件好,衬你的肤色,做件旗袍,再配条狐毛披肩,保管比从前林晚卿穿得还体面。”
柳如眉抿着嘴笑,指尖划过那光滑的绸缎,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还是景明哥懂我。”她瞥了眼旁边一匹织金的锦缎,语气带着炫耀,“那匹也不错,做件夹袄,下个月去赴李太太的宴正好。”
两人言笑晏晏,仿佛半月前古宅里的那场杀戮从未发生,仿佛那具被火焰吞噬的躯体、那滩渗入青砖的血,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尘埃。伙计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记着账,谁也没注意到,柜台上蹲着的那只黑猫,正用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
那是沈砚之养的猫,名叫“墨影”。它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唯有眼珠绿得像浸在水里的翡翠。此刻它蹲在柜台角落,尾巴尖微微颤动,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压抑的愤怒——那颤动里藏着利爪般的尖锐。
它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主人沈砚之出门前,特意摸了摸它的头,掌心带着惯有的温度,声音温和:“墨影,等我回来给你带城南那家的小鱼干,记得看好院子。”他穿着件深色长衫,手里撑着黑布伞,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时,还回头冲它挥了挥手。
可它等了一夜,等来了满院的寂静,却没等来带小鱼干的主人。
墨影循着主人的气味一路追,雨水打湿了它的皮毛,冷得刺骨,却抵不过心底的慌。它追到半山腰那座古宅附近,躲在老槐树浓密的枝叶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幕——
张景明手里攥着块沾血的石头,脸上哪有半分平日的温和?眼睛里全是狠戾,像盯着猎物的狼。他猛地将石头砸向沈砚之的头,“噗”的一声闷响,主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七孔流血倒在泥水里,眼镜摔在一旁,镜片碎成了蛛网。
张景明还嫌不够,又抬脚狠狠踹在主人胸口,嘴里骂着:“多管闲事的东西!”柳如眉站在一旁,举着灯笼,火光映着她扭曲的笑,像看一场有趣的戏。
墨影当时吓得缩在树后,爪子深深抠进泥土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它看着他们将主人的尸体拖进古宅,看着那扇掉漆的木门“吱呀”关上,将所有的血腥都锁在了里面。
猫通灵性,它分得清谁是真心待它的人。沈砚之会把小鱼干掰成小块喂它,会在寒夜里让它蜷在书桌旁的棉垫上,会对着它念叨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比如那个总穿着旗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林姑娘。
而眼前这两个人,身上的血腥味和虚伪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让它从骨子里觉得恶心。他们是恶鬼,披着人皮的恶鬼。
柳如眉似乎察觉到了墨影的注视,皱了皱眉,抬脚想踢它:“哪来的野猫,脏死了!”
张景明拦住她,笑着摇头:“别跟畜生计较。”他的目光扫过墨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仿佛认出了这是沈砚之的猫,却没放在心上——一只猫而己,能掀起什么风浪?
墨影敏捷地跳开,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景明的手。那只手刚才还在抚摸绸缎,可它记得,就是这只手,攥着石头砸向了它的主人。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不是示弱,是蓄势的警告。
只是它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为死去的主人报仇,该如何为那个素未谋面、却被主人放在心尖上的林姑娘讨回公道。它只是只猫,没有锋利的刀,没有能说话的嘴。
但墨影知道,有些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它轻轻跳下柜台,尾巴高高竖起,像根绷紧的弦。在张景明和柳如眉转身去看更多料子时,它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绸缎庄,绿色的眼珠望向城郊古宅的方向。
阳光依旧明媚,绸缎庄里的笑声还在继续,可墨影的心里,己经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它会等,等一个机会,用猫的方式,让那对恶鬼知道——
有些眼睛,看得见他们的肮脏;有些记恨,哪怕是畜生,也刻在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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