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风带着腐草的腥气,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林晚卿的魂魄在阴冷里浸得久了,连虚幻的衣袂都透着灰败,只有怀里的鬼娃,依旧是那副皱巴巴的模样,小小的手始终攥着她的衣角,像枚褪不去的烙印。
她还在那个阴暗的角落坐着,声音己经轻得像一缕烟,却仍在每个路过的魂魄耳边重复:“你看到我的夫君了吗?穿月白长衫,笑起来很好看的……”
路过的魂魄大多麻木,偶尔有停下来听两句的,也只当她是被执念迷了心窍的疯鬼。首到那天,一个刚到忘川的年轻魂魄跌跌撞撞地走来,他穿着件沾着虚幻血渍的短褂,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惶与愤怒,路过林晚卿身边时,恰好听到那句碎碎念。
那年轻魂魄猛地顿住脚步,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说的是张景明?”
“张景明”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晚卿混沌的意识。她猛地抬头,灰败的眼底骤然燃起一丝光亮,那光亮颤巍巍的,像风中残烛,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你认识他?你见过他?他是不是快来了?”她往前倾了倾身,怀里的鬼娃被惊动,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攥着她衣角的手却更紧了。
年轻魂魄冷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刺骨的恨意,在忘川的风里荡出尖厉的回音:“何止认识。”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林晚卿,眼底的血光几乎要溢出来,“我就是被他和一个姓柳的女人害死的!”
林晚卿的魂魄猛地一颤,怀里的鬼娃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半个月前,我在城郊那座荒古宅附近砍柴,”年轻魂魄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恨,“夜里听到宅子里有动静,好奇凑过去看,就见那姓张的和一个穿绿旗袍的女人,正往一具尸体上堆柴草!那尸体……穿的是月白色的旗袍,脖子上还缠着麻绳……”
他盯着林晚卿的脸,一字一句地追问,声音像砸在青砖上的石头:“那被他们烧死在古宅里的姑娘,是不是你?”
“轰——”
林晚卿只觉得魂魄像是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年轻魂魄的话像无数把烧红的刀,狠狠扎进她自欺欺人的幻梦里。古宅、月白旗袍、麻绳、柳姓女人……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碎片,瞬间拼凑成一幅血淋淋的画——张景明扔石头时的冷漠,柳如眉踢着血石的得意,火焰舔舐皮肉的灼痛,还有那句“等你烧成灰,谁也查不出”……
原来不是误会,不是暂时走不开,不是忘了她。
他是凶手。是亲手将她和孩子推入地狱的凶手。
她日日等的“夫君”,是杀了她的人。她心心念念的“承诺”,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林晚卿浑身一震,虚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要在这彻骨的真相里散成烟。她猛地低头,看着怀里的鬼娃,那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珠是浑浊的黑,小小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娘亲,你看,他骗了我们。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不是哭,是被碾碎的痴念化作的悲鸣,在忘川河畔炸开。周围路过的魂魄被惊得纷纷侧目,看着这个一首痴痴呆呆的女鬼突然失态,眼底翻涌的恨意浓得化不开,像淬了毒的墨。
年轻魂魄看着她崩溃的样子,脸上的愤怒淡了些,只剩下一声叹息,转身走向奈何桥。有些痛,总要自己撞破了才肯信。
林晚卿瘫坐在地上,怀里的鬼娃轻轻蹭了蹭她的胸口。她抬起头,望向奈何桥那头的光,那曾让她隐约向往的“新生”,此刻只觉得刺眼。
等?还等什么?
等那个杀了她的人来娶她?等他带着柳如眉,笑着走过奈何桥,告诉她“我们过得很好”?
不。
林晚卿缓缓站起身,怀里的鬼娃似乎感应到她的变化,周身的黑气悄然浓了几分。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通往轮回的石桥,眼底的光亮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恨意。
忘川的风依旧阴冷,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决绝。她抱着鬼娃,转身朝着与奈何桥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更深的黑暗,是魂魄滞留不去的怨气凝结之地。
她不投胎了。
她要回去。回到那座烧毁的古宅,回到张景明和柳如眉身边。
她要让他们知道,有些债,躲到黄泉也讨得清;有些恨,烧成灰也散不了。
忘川河畔的痴梦,碎了。
而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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