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砚舟身上,聚焦在他面前那份薄薄的文件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面上,仿佛为这场无声的较量打上了一束聚光灯。
程砚舟的目光,缓缓从林薇那张写满疲惫与倔强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那份文件上。他没有立刻去翻动它,只是看着。修长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笔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那份凝聚了林薇一夜心血、甚至尊严的最终中文稿,如同一个沉默的挑战者,稳稳地落在程砚舟面前光洁的桌面上。纸张的边缘在清晨明亮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细微却锐利的光线。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程砚舟身上,聚焦在他即将展开的动作上。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德方的施密特先生微微前倾身体,浑浊的蓝眼睛里带着审视;中方代表们则交换着复杂的眼神,有担忧,也有隐隐的期待。
林薇退后半步,身体依旧挺得笔首,像一株经历过暴风雨却未曾折断的竹子。她不再看程砚舟,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柏林沐浴在清澈的晨光中,昨夜的冰冷仿佛被洗涤一空,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只有她自己知道,紧贴着裤缝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过度透支后生理性的反应。
程砚舟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具,似乎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他修长的手指终于停止了转动那支昂贵的钢笔。他伸出手,动作沉稳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犹豫,翻开了文件的封面。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投射在纸页上。
时间,在翻页的轻微声响和死寂的空气中,被无限拉长。
林薇能清晰地看到,程砚舟的目光在快速移动。他看的不是那些熟悉的、被他用红笔圈改过的德文条款,而是旁边——那崭新、流畅、带着一种独特力量感的中文译文。他的视线,在她昨夜近乎呕心沥血推敲出的每一个字句上滑过。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程砚舟翻动纸张时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此刻却如同惊雷,敲在每个人的心尖。
林薇的心跳,在最初的剧烈之后,反而奇异地平复下来。她像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又像一个交出了完美答卷、再无遗憾的学生。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是怎样在极度的疲惫和愤怒中,用最后一丝意志力,将那个冗长的德文复合句拆解重组,变得比他的要求更简洁有力;是怎样在查阅了《德国民法典》注释后,坚定地保留了那个“应当”,并用精准的法理脚注捍卫了自己的专业判断。
程砚舟看得很快,却绝非草率。他的目光在某些地方会短暂地停留——比如那个她坚持的“应当”,以及旁边那行清晰的小字脚注;比如她将“Rechtsschutzversicherung”译为“诉讼风险保障险”并在括号内标注德文原词的处理;比如她重构后逻辑链条无比清晰的长句。
他的表情,始终如同深潭,波澜不惊。但坐在他旁边的中方高管,却敏锐地捕捉到,当程砚舟的目光扫过林薇对那个关键复合句的处理时,他那如冰山般冷硬的下颌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仿佛冰层下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却又瞬间被冻结。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在那个清晰的句号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合上了文件夹。
那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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