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在顶层的会议室里，一场干关于涉及德国子公司复杂清算的法律预审的会议召开着，与会者都是所里的核心律师和主要的项目负责人，气氛有点紧张。林薇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选择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资料上，不被中心那个男人分散注意力。
程砚舟坐在主位，主导着讨论。他思路清晰，逻辑严密，针对每一个项目负责人的提问都首指要害，气场强大。大家都神经紧绷，有种读书时候被老师提问的压力感。当讨论到一份关键德文财务审计报告的细节时，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林薇身上。
“林翻译，”他的声音平稳，毫无波澜，“这份报告第15页关于关联交易认定的段落，德文表述存在几种可能的理解。你之前梳理时，倾向哪种解读？依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薇身上。
呼～来了，林薇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她知道，这是他对她能力的又一次“推敲”，也是对她早上“解围”后工作状态的检验。她不能出错，不能给他嫌弃自己的机会。
她翻开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望向中心位的程砚舟，语气平稳，清晰流畅地阐述了自己的理解和法理依据，甚至引用了德国破产法中的相关条款。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被反复锤炼后的笃定和力量，她相信自己的专业，也期待着有所肯定。
程砚舟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因为投入而微微发亮的眼睛，看着她自信而条理分明的陈述，竟然有一种迷人的魅力。程砚舟在不知不觉中，己经将心偏向了这个一开始当成工具人的林薇身上了。她那份在流言蜚语中依旧能保持专业锋芒的姿态，像一根微弱却坚韧的杆，再次挑动了他精密思维深处那根隐秘的弦。程砚舟自己都没想过，这个时候的自己，就己经对林薇种下了不一般的心思，他，想拥有这个女人。
“嗯。”等她说完，程砚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评价，没有追问，首接转向了下一个问题。
这看起来像是无声的“放过”，对林薇而言，却是一种默认的肯定。她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会议持续到接近下班时间才结束。人群散去，林薇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现在的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角落，远离这令人窒息的高层氛围，降低存在感。
“林翻译。”程砚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该死的～”林薇动作一顿，心又提了起来。他又要做什么？我这怎么又被逮到了～
程砚舟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份不算厚的文件。“给～这是清算案涉及德国当地税务豁免的申请文件，德方刚发来最终确认稿。”他将文件递给她，语气是纯粹的工作指令，“需要今晚翻译出来，明天一早发给德方法务部。时间紧，内容敏感，要求零误差。”
林薇看着那份文件，再看看程砚舟平静无波的脸。又是加班？又是“时间紧”、“零误差”？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了柏林和香港的恶梦，重合在了一起！一股熟悉的怒意和疲惫感涌上心头，真想问问程砚舟，之前说加班就点两杯黑咖，一杯用来喝一杯用来泼的话还算不算数？她现在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上次的咖啡连带这次的一起泼向他。程砚舟这大爷他是不是觉得，早上的“解围”她就该感激涕零，谢主隆恩的，继续理所当然地被压榨啊？这可恶的资本家，在林薇心里，己经把程砚舟骂了个百遍千遍。骂完爽了，牛马还是得继续当～
林薇她很想拒绝，也很想把文件甩回他手里，跟他说去你的，老娘不干了。但“零误差”、“内容敏感”这些词，像枷锁一样捆住了她，她的专业尊严不允许她退缩，不允许她犯错。
最后还是为了五斗米折了腰，声音冷硬地答道“知道了。”她还是低下了牛马的头，接过文件。维港的隔阂，取衣的窘迫，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对抗。哼，她要用更完美的成果，堵住他所有可能的挑剔！
程砚舟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带着倔强火焰的光芒，几不可察地眯了下眼。他没有离开，反而拉开她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林薇愕然地看着他，心里又想着“有病吧～”
程砚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幽的光。他侧过脸，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解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这份文件有几个关键税务术语的界定，我需要同步确认德文原意和中文表述的对应逻辑。”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合理性”：“今晚，我也在这里处理后续报告。”
他也要在这里……加班？
林薇的心跳猛地一滞。顶层办公室不够他处理吗？偌大的写字楼没有其他安静的地方吗？非要和她挤在这个刚散会、还残留着他人气息的小会议室？
这根本不是工作需要！程砚舟这是在监视，怕偷懒不加班，还是，他其实是想陪我？林薇猛的晃了晃头，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念头。
她看着他打开文件，神情专注地开始工作，侧脸在电脑屏幕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专注，仿佛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处理工作。
林薇攥紧了手中的文件，指尖深深陷进纸张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华灯初上。小小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敲击键盘的轻响，以及一种无声的、比流言蜚语更加令人窒息的张力在悄然弥漫。冰层之下的暗流，在被迫的“共处一室”中，汹涌澎湃，情愫的藤蔓在沉默的对抗与无声的陪伴中，疯狂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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