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印辨魍魉 兰香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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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印辨魍魉 兰香噬魂

 

贡院内死寂如墓。七间誊录房如同七口冰冷的棺椁,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沈知微立于院中,腰间的山河印在昏暗天光下泛着玄铁般的冷芒。她指尖捻着从窗台刮下的那点淡黄色粉末,淡雅的兰香钻入鼻端,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查!” 她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在压抑的空气中炸开,“所有誊录房,每一寸地面、墙壁、门窗!所有誊录生昨夜接触过的物品,饮过的茶水,燃过的灯烛,甚至……他们吸入的空气!给本监国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毒物的源头!”

陆炳亲自带人,如狼似虎般扑入誊录房。翻箱倒柜,撬开地砖,刮下墙皮,甚至将房梁上的积尘都扫落下来。顺天府尹和礼部官员脸色惨白地看着这近乎破坏性的搜查,却无人敢置喙半句。山河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悬在头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沈知微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院中每一张惊惶的脸,最终定格在誊录房外回廊下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铜质灯盏上。这些灯盏造型古朴,白日里并不点燃,只在夜间为巡夜人提供微光。

“陆炳!”沈知微突然开口。

“末将在!”

“那些灯盏,昨夜可曾点燃?”

负责守卫的武官连忙回答:“回监国,点燃了!丑时初换班前刚熄!”

沈知微快步走到一盏灯前。灯盏内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蜡油残留物。她伸出指尖,轻轻刮下一点,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蜡油本身气味掩盖的兰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来人!取水来!”沈知微厉声道。

很快,一碗清水端来。沈知微将刮下的蜡油残留物小心放入水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点蜡油竟在水中迅速溶解,清澈的水瞬间变成了一种极其淡雅的、近乎透明的湖蓝色!同时,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的兰花香,幽幽地弥漫开来!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监国!这……这是?!”陆炳惊疑不定。

“毒,就在这灯油里!”沈知微的声音冰冷刺骨,“或者说,毒被混入了灯油燃烧后凝结的蜡泪中!灯燃时,毒随热力升腾,无色无味,弥漫室内。灯熄后,毒质冷却凝结,依附在蜡泪之中!誊录生们伏案疾书,距离灯盏最近,呼吸间不知不觉吸入毒烟!待蜡泪冷却,毒素完全凝结,便再难察觉!”

她拿起一根银针,探入那变色的水中。针尖迅速覆盖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暗蓝!

“好精妙的杀人手段!”沈知微眼中寒光爆射,“借灯油燃烧挥发下毒,事后毒素凝结于蜡泪,若非本监国刻意刮取,谁能发现?!焚香杀人,毁尸灭迹!好一个‘寒鸦’!”

“贡院灯油从何而来?何人负责更换?!”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刺向早己在地的贡院管事。

管事抖如筛糠:“回……回监国!灯油……灯油是……是内务府按例统一配给的!由……由杂役房负责每日添换……昨夜……昨夜负责添换灯油的,是……是新来的哑仆……阿福!”

“哑仆阿福?”沈知微冷笑,“带路!去杂役房!”

* * *

杂役房位于贡院最偏僻的角落,低矮潮湿,气味难闻。当沈知微带人闯入时,里面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的老杂役惊恐地跪在地上。

“哑仆阿福何在?”陆炳厉喝。

一个老杂役颤巍巍地指向角落一张空铺:“他……他昨晚添完灯油回来,说肚子疼……出去方便……就……就再没回来……”

“跑了?”沈知微眼神一凝,“搜他的床铺!”

兵士立刻上前翻检。破旧的被褥下,除了一套同样破旧的换洗衣物,竟空空如也。

“监国!有发现!”一名眼尖的禁卫在床板缝隙中,抠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极小的物件。

沈知微接过,展开油纸。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己经空了的瓷瓶。瓶底,赫然刻着一个阴冷的印记——一只线条简练、却透着诡异邪气的寒鸦!瓷瓶内壁,还残留着极其微量的淡黄色粉末,散发着熟悉的、致命的兰香!

“毒源!”陆炳失声道。

沈知微捏着瓷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线索似乎指向了内务府?那个哑仆阿福是关键!他必定是“寒鸦”安插的棋子,任务完成后便人间蒸发!

“立刻封锁内务府所有库房!封存所有灯油及原料!相关人等,一体收监!”沈知微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张榜通缉哑仆阿福!提供线索者,重赏!窝藏者,同罪论处!”

“是!”陆炳领命而去。

沈知微走出杂役房,望着贡院高耸的围墙。兰香噬魂案看似告破,但真正的黑手依然隐藏在迷雾之后。哑仆阿福不过是最底层的执行者,内务府也只是链条上的一环。是谁在调配这致命的兰香?是谁将毒药交给阿福?又是谁在指挥这一切?

“监国,”王德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道,“太后娘娘……召您去慈宁宫。”

太后?沈知微眉头微蹙。这位先帝的生母,长公主的生身之母,在长公主死后一首深居慈宁宫,闭门不出,甚至未曾出席先帝的葬礼。此刻突然召见……

沈知微摸了摸腰间的山河印,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知道了。备轿。”

* * *

慈宁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试图掩盖某种衰败的气息。殿内光线昏暗,垂着厚重的帘幕。年迈的太后斜倚在凤榻上,面容枯槁,眼神浑浊,昔日威仪己荡然无存。她身旁侍立着几位同样老迈的嬷嬷,气氛沉闷压抑。

“臣,沈知微,参见太后娘娘。”沈知微依礼参拜,声音平静。

太后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动,落在沈知微身上,看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起来吧……沈监国……”

“谢太后。”沈知微起身,垂手侍立。

“哀家听说……贡院出了事?”太后的声音有气无力,如同破旧的风箱,“死了七个誊录生?”

“是。臣正在全力追查。”沈知微简短回答。

“查……查出来是谁干的吗?”太后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一瞬,紧紧盯着沈知微。

“凶手狡猾,使用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毒香,借灯油燃烧杀人。目前线索指向内务府一名失踪的哑仆。”沈知微斟酌着措辞。

“毒香……灯油……”太后喃喃重复,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哀家……倒是想起一桩旧事……”

沈知微心头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太后娘娘请讲。”

“那是……好些年前了……”太后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先帝……还在潜邸的时候……他身边……曾有一位极擅调香的幕僚……尤其喜欢用兰花……调制各种……奇异的香方……有些香……闻着清雅……实则……杀人于无形……”

沈知微的呼吸瞬间一窒!调香幕僚?兰花奇香?杀人于无形?

“后来呢?”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追问道。

“后来?”太后嘴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带着几分怨毒,几分悲凉,“后来……那人恃才傲物,心术不正……被先帝……秘密处决了……据说……他调香的秘方……并未完全销毁……而是被……被某些人……暗中收藏了……”

沈知微的脑中如同闪电划过!调香幕僚!秘方!某些人?这“某些人”是谁?是长公主?是镇远侯?还是……眼前这位看似行将就木的太后?!

“太后娘娘可知,那幕僚……叫什么名字?秘方又被何人所得?”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太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低微下去:“名字……记不清了……秘方……哀家一个深宫妇人……又如何得知……只是……只是提醒监国……这深宫大内……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杀机……那香……那毒……或许……从未走远……”

她不再说话,只是捻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沈知微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太后这番话,是警告?是提示?还是……故布疑阵?她提到“某些人”收藏了秘方,却又不肯明说,分明是在引她猜疑,将水搅得更浑!

“臣,谢太后提点。”沈知微躬身行礼,目光却锐利如刀,“臣定当彻查到底,无论是谁,胆敢以邪香祸乱朝纲,危害国本,臣必以山河印为凭,将其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凛冽的杀意。榻上的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沈知微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慈宁宫。殿外阳光刺眼,她抬手按在腰间的山河印上,那玄黑的蟠龙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汹涌的暗流与冰冷的决心。

调香幕僚的秘方……兰香噬魂的毒杀……深宫旧事的阴影……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寒鸦”……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般缠绕。而太后这看似不经意的“提醒”,更像是一根投入蛛网的针,搅动了更多蛰伏的毒物。

她抬头望向宫墙之外,贡院的方向。科举大比,绝不能因阴谋而废。这魑魅魍魉,她定要在这朗朗乾坤之下,以山河印之重,将其彻底碾碎!腰间的印玺沉甸甸的,仿佛在回应着她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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