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鼹鼠洞”，苏霜霜如同虚脱般瘫倒在行军床上。斗篷被汗水浸透，粘在尚未晶化的皮肤上，带来冰冷的不适感。耳后的“7”烙印持续嗡鸣，像一只永不餍足的寄生虫。而最让她恐惧的，是右手小臂上那片灰败的区域和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幽蓝。
“怎么样？”周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
苏霜霜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拉起了右手的袖子。
周凯看到那片异常区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不可能！之前明明…”
“它在蔓延。”苏霜霜的声音干涩而绝望，将“锈带”的经历，烙印对记忆能量的疯狂渴望，遭遇骨匠以及那根诡异的“先驱之遗”脊椎的事，都告诉了周凯。重点描述了烙印在接触到那脊椎时的恐怖反应，以及骨匠关于“回响”（剥离痛苦记忆注入脊椎）的交易提议。
“…剥离记忆？注入那鬼东西？”周凯听完，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这他妈就是换了个皮囊的蜃楼！那个骨匠，他想把你变成另一个能量源！那根脊椎…天知道是什么怪物留下的！”
“我知道。”苏霜霜闭上眼，烙印的嗡鸣和右臂新生的冰冷麻木感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的神经。“但我的身体…凯哥，它需要能量。普通的能量没用。烙印在‘吃’我，晶簇化在蔓延…没有稳定的能量源，我可能…撑不了多久。”她抬起那只灰败的右手，指尖的冰冷麻木感更加清晰了。
周凯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苏霜霜半晶化的身体，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箱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我们不能向那种怪物妥协！”
沉默笼罩了狭小的“鼹鼠洞”。只有烙印的低沉嗡鸣和苏霜霜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周凯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芮芮…你在黑市上，是不是提到蜃楼废墟深处…有哭声？”
苏霜霜点点头：“是有人这么说，像谣言。”
“也许…不是谣言。”周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激动，“我这几天一首在尝试用改造过的探测器，偷偷扫描蜃楼废墟的能量残留。大部分区域都是死亡禁区。但就在今天下午…我捕捉到了一个非常微弱、非常奇特的信号源！位置在废墟的最深处，靠近原‘时之茧’室可能存在的坐标附近！”
他飞快地打开他的移动工作站，调出一张复杂的三维能量图谱。一片代表高能辐射和混乱乱流的刺眼红色区域中，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噪音淹没的蓝色光点，在极其缓慢地、有规律地闪烁着。
“你看这个能量特征！”周凯放大那个光点周围的能量波纹，“它很弱，但很纯净！而且…它的波动频率…芮芮，你有没有觉得…和你烙印的嗡鸣…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它更…稳定？或者说…更…‘悲伤’？”
苏霜霜凝神看去。那微弱的蓝色光点，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种独特的能量涟漪。她下意识地去感受自己烙印的嗡鸣…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共鸣感，如同遥远的呼唤，在她烙印深处被激起一丝涟漪！
悲伤…稳定…共鸣…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炸开！
“织影…消散前…她说…束缚消失了…痛苦消失了…”苏霜霜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她也说…是彻底消失了还是自由了…她不知道…”
“你是说？！”周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还有…废墟的哭声…”苏霜霜看向屏幕上那个微弱的蓝点，烙印的嗡鸣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探寻的意味。“也许…不是所有意识都随着蜃楼崩塌而湮灭？也许…还有‘碎片’？像林夏视频里说的…未被污染的‘记忆本源’？”
“或者…是李教授…”周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复杂。
母亲…李婉？在化为尘埃前，她眼中那微弱的光芒和无声的“芮芮…跑…”的意识碎片…她的意识核心，是否也有一丝残存？被禁锢在那片废墟深处？
烙印的嗡鸣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指向了屏幕上那个遥远的蓝点。而右手小臂上那片灰败的区域，冰冷感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去蜃楼废墟深处？那里是死亡禁区，有高能辐射，有空间乱流，有陈哲的清理队，有无数未知的危险。这无异于自杀。
但留在原地，要么被晶簇化彻底吞噬，要么被迫向骨匠那样的怪物低头，成为新的能量源。
“凯哥…”苏霜霜抬起头，看着周凯，那只尚未被晶簇完全覆盖的右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帮我…找到一条能进入废墟深处、接近那个信号源的路。”
周凯看着苏霜霜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一半是人的意志，一半是晶体的幽光），看着那只正在缓慢失去生机的右手，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给我…三天时间。”
烙印的嗡鸣，在寂静的“鼹鼠洞”里，如同为一场新的、通往地狱核心的冒险敲响的倒计时鼓点。而屏幕上那微弱的蓝点，如同深渊尽头，唯一指引方向的、悲伤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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