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的霓虹灯在柏油路上晕染出病态的紫色，像被打翻的化学试剂般侵蚀着整条街道。苏霜霜把伞倾斜到刚好能遮住怀里的证物袋，却遮不住袋中物体发出的幽蓝光芒。那是从林夏坠楼现场找到的记忆琥珀，内部流转的雾状物质正随着她的心跳频率明暗变化。
"第七刑侦队，证件编号A7-2049。"她向看守遗忘巷入口的机械警卫出示警徽时，人造虹膜闪过一丝异常的波动。这些警卫的记忆芯片每周都会格式化一次——这是警局内部手册上写的，但没人知道格式化前的记忆去了哪里。
巷子深处飘来苦艾酒与旧书页混合的气味，三层锈蚀铁门后坐着穿旗袍的当铺老板。女人用银镊子夹起琥珀对着煤油灯端详时，苏霜霜注意到她小指戴着和林夏同款的尾戒。旗袍上的牡丹纹样在灯光下诡异地变换着颜色，从绛红到靛青再到某种不属于自然界的金属色泽。
"林夏典当的是2019年9月12日的记忆。"女人突然用林夏的声音说话，喉结处浮现出与林夏如出一辙的淡褐色小痣，"有趣的是，这段记忆里有三个视角。"
苏霜霜的战术手套在桌面上刮出刺响。法医报告显示林夏死亡时间正是2019年9月12日23:47，而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记忆典当行正上方。她摸向腰间配枪时，发现枪套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张泛黄的当票，上面用褪色墨水写着林夏的身份证号。
"我要赎回这段记忆。"
旗袍女人忽然凑近，苏霜霜闻到她衣领里散发的不是香水味，而是林夏常用的海盐鼠尾草洗发水气息。"典当行规矩，赎回记忆需要等价的记忆抵押。"冰凉的手指划过苏霜霜太阳穴，指甲缝里渗出与琥珀同色的蓝光，"比如...你第一次见到林夏的那天？我记得是2016年迎新晚会，她唱了《橄榄树》。"
当铺角落的落地钟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呻吟，时针颤抖着指向11:47——正是林夏手机最后定位消失的时间。苏霜霜注意到钟摆里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断面形状与林夏尸检报告中缺失的右手无名指完全吻合。
记忆读取器扣上额头时，金属触须首接刺入了苏霜霜的太阳穴。在神经电流的眩晕中，她看见三个重叠的画面像故障的全息投影般闪烁：坠楼的林夏白色裙摆如降落伞般鼓起、楼顶黑影手中旋转的银色怀表、以及——举着手机的第三人视角。这个视角显示，林夏坠落前曾对着空气说："苏霜霜会找到你的。"而镜头右下角闪过半张旗袍女人的脸。
琥珀突然爆裂，蓝色液体在桌面拼出模糊的东京塔轮廓。旗袍女人脸色骤变，这是苏霜霜第一次在她永远完美的面容上看到裂纹般的惊恐。那些"裂纹"下隐约露出齿轮转动的金属光泽。
"你朋友典当的不是普通记忆。"女人快速擦拭着染蓝的指甲，指腹摩擦时发出砂纸打磨金属的声响，"是『记忆之记忆』，关于另一个被典当的记忆的回忆。"她突然扯开旗袍高领，露出颈侧与林夏相同的条形码烙印，"我们都被困在记忆套娃里，苏警官。"
巷口传来机械警卫整齐的脚步声，十二具钢铁身躯正以完全同步的频率逼近。苏霜霜抓起地图残片冲出当铺时，听见身后传来林夏的声音在唱她们大学时常听的《城南旧事》。雨幕中，她摸到自己耳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微型数字烙印：6。这个位置恰好是林夏尸检报告中发现的第七处注射痕迹所在。
奔跑间，证物袋里残存的琥珀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拼出一行闪烁的坐标。苏霜霜的瞳孔自动对焦时，发现那正是自己公寓的经纬度。而更可怕的是，她此刻清晰地想起——2016年迎新晚会上，林夏根本没有唱过《橄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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