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波澜再起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郦美人模糊的背影，她追过去，却只是一片虚无，一会儿是姜曳正长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的，要索她的小命。
旦日阿杏唤她起床时，被她眼底的两团乌黑吓了一跳，打了好几层脂粉才勉强遮住。
今日是三月一，李永宁得和万年一道去给李宏徐文姬请安。
本来应当再去一趟永乐宫的，可现在他们身在西园，舟车劳顿的赶回去也不现实，于是就免了。
除了沁心阁，天才刚蒙蒙亮，刚入春，太阳升得晚，白昼也短，她们往日去请安时，月亮还挂在云端。
李永宁最不喜欢去给长辈请安，且不说需得早早起来，光是请安的规矩就一大堆。后庆崇儒，以孝道为人之根本，不仅朝中有举孝廉的制度，后宫里也有侍奉长辈的规矩，因此在给长辈的请安礼节上就不免有些繁琐。更何况李永宁本来就跟帝后无甚感情，聊起来也是人家问两句她答上两句。
反倒是万年，她从小就在徐文姬身边长大，跟她亲若母女，总是聊的热火朝天，独留李永宁一人在一旁发呆，偶尔附和。
离李宏徐文姬所住的丹心园还有老远，李永宁就听见万年斥责奴婢的声音。
大约说的是宫婢给她今日所穿的衣服熏香熏得不够，味道淡了之类的鸡毛蒜皮之事。李永宁也懒得掺合，领着阿杏站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到时间到了再进去。
万年见着李永宁来了，罕见地没有出口为难，昨日李永宁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若是平时，早就凑上前嘲讽了。
李永宁蹙眉，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不过她还是按下心头疑惑，又不免在心底感觉自己好笑。好不容易有一天万年没来找事，她竟然会觉得不习惯。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宫婢就出来请她们进去。
万年瞟了李永宁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领着贴身婢女就进去了，李永宁带着阿杏紧随其后。
丹心园内有好几个宫殿，李宏就在最大的那座。这园子临丘而建，里面每个楼阁都有三四层，立于上可俯瞰整个洛都，楼台皆用复道相连，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有两座阁楼还融合了江南小桥流水，黑瓦白墙，别有特色。
万年一行人七拐八拐地才到了李宏所在的上章宫。
李宏正与徐文姬坐于高堂，离得又些远，李永宁看不清他们面上的神情，只是随着万年一起，合手胸前，屈膝行礼。
李宏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好，脸色苍白，往日看起来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徐文姬今日耶看起来格外严肃。李永宁神色平淡，打定主意今日少说话，免得惹祸上身。
“既然来了，就坐吧。”李宏发了话，万年和李永宁谢恩后就跽坐一旁。
偏偏万年是个总让别人看她眼色，自己却无甚眼色之人。
“昨个儿谢春，母后没来还真是遗憾，错过了小九儿大放异彩的场面呢。”
徐文姬皱眉，倒是有了些兴趣，她身姿正直，嘴角重新挂上微笑。
“哦，万年倒说说，予昨日错过了什么？”
李宏也被这个话题吸引，看着万年。
万年脸上笑意更甚，“昨日谢春，小九儿在投壶上盲投，竟也能投中，除了前朝郭舍人，还有谁有如此之能？看来小九儿往日是有意藏拙，叫咱们都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李永宁不着痕迹地蹙眉，万年今日莫名其妙地提这回事，还如此高兴，必定是不安好心，可她也不知原因，却仍心下不安。
果不其然，听了万年这话，李宏立即不自觉地眉头紧皱，就连徐文姬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李永宁意识到，她投壶一事，大概率是触及到李宏的一些禁忌了。
她稳住心神，尽量保持自己的面色自然。“阿姊谬赞，永宁不过是运气好，凑巧投中，如何算得上是异彩？永宁自己也心里诧异，若是现在让永宁再投，绝对是投不中的。”
李永宁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也不知道李宏为何一听到盲投投中就如此反应，但她知道，抢到出头鸟，既然李宏不愿意她投壶，她不投就是了。
李宏的眉眼这才稍稍和缓，对着李永宁开口，“既是凑巧，那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昨日谢春，玩得可好？”
“多谢父皇关心，十分尽兴。”李永宁垂首答话。
李永宁松了口气，知晓了李宏的这个忌讳，以后她定然不会再将投壶的水平显于人前，免得给自己招来祸事。
万年有些不甘心，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跪在大殿上。
“父皇，母后，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宏与徐文姬对视，眼中带着笑意，“万年有话直说便是，当着父皇母后的面，不必如此拘束。”
殿上一片其乐融融，可底下却暗涛汹涌。李永宁的神色如常，可手却不自觉地抓紧裙裾，手上渗出点点汗渍，裙子被她攥出褶皱。
得了李宏的许可，万年得意地望了一眼李永宁，吐出的话却如春日惊雷，
“儿臣昨日于液池发现九妹妹私会外男，举止亲密，”这句话不过短短数字，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面色一变。
“昨日谢春宴作赋之时，九妹妹就不见踪影，谢春宴后，儿臣的贴身女婢更是亲眼在液池看见九妹妹与一外男交谈，父皇母后若是不信，大可将那宫婢叫上殿来，一问便知。”
李宏沉默，不置可否，还是一旁的徐文姬见状开口道“此非小事，叫那宫婢上殿，问一问才知，免得冤枉无辜。”
李永宁跪坐一旁。
怪不得今日万年没来为难她，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那宫婢很快就被领上了殿，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一上来就扑倒在地上，抖得像个筛子。
“奴婢雪鸳，叩见陛下，叩见皇后。”
被允平身后，她突然看向李永宁，“昨日，昨日婢子的确在液池旁见到了九公主跟一个男子在一起，言笑晏晏，婢人微言轻，不敢上前，于是就告诉了万年公主。”
万年得意的扬起嘴角，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
“儿臣也是看九妹妹年纪尚小，怕她误入歧途，这才特意请父皇母后代为管教。”
堂上李宏一言不发，眉头皱的更紧，他面色铁青，却不开口说话，一旁的徐文姬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夫妻二人双双缄口，最后还是李宏打破了这份沉默。
“小九儿，你可有话要说？”
李永宁松开紧握着的裙裾，忽然心头一动，她上前跪在万年身侧，举止如常，并未有丝毫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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