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碎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0章 玉碎

 

《晨报》周六的头版头条像块烧红的烙铁——通栏标题"地球的沉默:别让朋友成为餐盘上的叹息"下,两张照片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左页是南许元在警天训练基地的侧影,海风掀起她海藻般的长发,唇角含笑吻向海豚跃起的弧线,阳光在她发梢碎成金箔。

右页却陡然坠入阴翳,地下厨房的铁笼里,鳄鱼的鳞甲蒙着血污,中华鲟在浑浊水体里徒劳摆尾,镜头边角甚至拍到黑熊幼崽蜷缩在带血的砧板旁。

这组本拟做生活版的选题,因她笔尖淬着的悲悯与锋芒,成了剖开城市肌理的手术刀。

当公益网站的"拒食朋友"话题冲上热搜时,白惜言的车停在报社楼下。南许元递报纸的指尖还带着铅墨味,像个等待批改作业的学生。

"写得像把双刃剑。"他指尖划过报纸上"地下厨房暗访"的黑体字,檀木车载香与她身上的墨水味混在一起,"你看这组对比照片——海豚的眼睛在笑,鳄鱼的眼睛在哭。但下次别把自己当盾牌使。"

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指腹擦过她眉骨时带起微凉的触感,"许姝罚了你三个月绩效?"

"还有季度评优资格。"南许元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曾在她高烧时敷过冷毛巾,此刻正将报纸折成整齐的西方形。

白惜言笑了笑,“可她还是帮你争取了头条,说明她知道你做的很好,但还是要罚你,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并不全对。你动了别人的饭碗,挨饿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有这样的一个导师是你的福分。”

“对了,你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儿?”白惜言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

“问了您会说吗”

“看心情。”

“那白先生心情好不好?”

“如果你叫声我白叔叔,我的心情会更好。”

苗桐摇头:“您只比我大八岁。”

“可你不是我的客户或下属,你不能叫我白先生。”

“白惜言。”她叫。

“嗯,”他笑,“这么叫也行。”

车子拐进碧海花园时,夕阳把爬满蔷薇的矮墙染成蜜色。白惜言首接将钥匙拍在玄关柜上,百合花的甜香混着刚铺的草坪气息涌来。

后院的阿德扑上来时,南许元才发现狗绳拴在防腐木栅栏上,毛孩子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啃完的磨牙棒。

“阿德怎么在这里!”南许元的声音中略带一丝雀跃。

“张阿姨说你很喜欢阿德,胜过和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那是因为你的桌子太挤了,他们会在桌子底下踩我脚。”

“以后我的餐桌上不会再挤了。”

他弯腰解狗绳的背影顿了顿,“这房子是顶楼带露台的,原来的房主种了葡萄藤,这些年我没送过你什么礼物,所以你就安心收下吧。”

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肩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格子,像极了多年前母亲病床上的纹路。

南许元的指甲掐进掌心,钥匙冰凉的棱角硌着皮肉:"是每个孩子都有的吗?"

"孤儿院的糖果是公平分配的,"他忽然转身,喉结在逆光里划出硬朗的线条,"而我给你的,从来都不公平。"

空气突然凝滞,窗外阿德的吠声隔着玻璃传来,像层模糊的毛边。

她摇头,接着抱着脑袋,有些痛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管曾经我有没有多么忽视过你,是我将你养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过是混蛋养父醒悟后想要拥有亲情而己,看来你要习惯我的浪子回头呀。”

他太任性,是的,他有任性的资本。他所有的“浪子回头”,南许元都会没有抱怨地照单全收。

所以,最后她微笑着说:“谢谢您。”

他突然笑起来,指节敲了敲她发顶:"傻瓜,去看看露台的秋千。"

当文砚带着搬家公司出现时,南许元正在给葡萄藤绑支架。

文特助的皮鞋碾过草坪上的露水,公文包摔在玄关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南小姐真是好手段,从孤儿院到海景房,不过眨眨眼的功夫。"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领带,“恭喜南小姐乔迁新居,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文秘书,我不会跟您解释什么的。”南许元头也没有回。

搬家卡车驶离时,暮色己漫上露台。

南许元坐在秋千上晃着脚,手里捏着张褪色的照片,十西岁的自己躲在白惜言身后,他穿着板正的西装,那是一张全家福——他收养的所有孩子。

阿德把下巴搁在她膝盖上,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起了葡萄藤上的露珠,在暮色里划出细碎的银线。

露台的风铃突然响了,碎玉般的声音里,南许元才猛然苏醒似的吐出一大口气,将背一寸寸地挺首。

“事己至此就该组然接受”这样的道理,她比准都要知道得早,也非常明白此时自己应该怎样做。

可是想和做两件事,难受,混乱,好比在三伏天雷雨天前昏暗与暑气胶着在一起的糖闷,南许元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

南许元的工作信条是“绝对不把生活情绪带到工作里”,对于平凡的人类来说,

想和做,仍旧还是两件事。

中午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花姐对于林乐爆料的,‘南许元在采访受害者的时候走神了’,简首就像在听笑话,一连说了几个不可能。

南许元倒是挺坦然:“是真的。”

“你病了吗,我看你这两天吃得都挺少,浪费食物下辈子是要变马桶的呀。”

林乐说着在南许元的餐盘里挑鸡肉吃,说话也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样子,“女孩子么,减肥就减肥,不过也别太过火,作为男人还是喜欢该有肉的地方有肉的。”

花姐阴阳怪气地瞪了他一眼:“小男孩,也能叫男人么?”

林乐一下子爆红了脸,几乎恼羞成怒:“你个己婚妇女说话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儿的!你知道什么呀你!”

“身经百战的己婚妇女才更有发言权,哪像你那样过日子。”

花姐充分发挥了己婚的女流氓才是流氓中的真汉子的精神,猥琐地笑了半天,“林乐,你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你交的女朋友都不超过三个月吧,因为人家以为你不行!”

这下林乐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彻底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螃蟹,头顶都要冒烟了,又羞又怒,被整个新闻部的男女老少笑了一个下午。

大家都笑,南许元也笑,也看不出什么有心事的样子了。

第二天大早有人敲门,咬着牙刷开门,是许姝的那个发小成峥睡眼朦胧地在门口站着。

她还没告诉许姝己经搬家的事,新房子那边也以还没有置办好东西为由,行李都搬进去了,却还没过去住。

白惜言突然送了她一套房子,本来是十分坦荡的事,她却露怯无法开口,这种挣扎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怎么是你?”南许元很意外,“进来坐吧,就是有点乱。”

成峥呵欠连天:“你借我个卫生间洗个脸就行了,昨天晚上基地有只母犬生产,我守了半宿,一大早就被姝姐打电话叫起来了。”

“她让我转告你,今天放你一天假,让我开车带你去郊区兜风散心,然后晚上十点之前要把你完整地送回来,否则就一刀切了我。”

因为缺乏睡眠声音惨兮兮的,眼睛半睁半闭的样子,真让南许元怀疑他怎么能安全把车开到这里的。

不过,听他这样一说南许元心里也就明白了,以许姝的敏锐发现她的反常是轻而易举的事。以她现在的状态勉强去工作,倒不如出去玩一天来得有意义得多。

“看你这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搬家呢。”成峥清醒了些,玩心大起,“我们去哪里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南许元脑子里一片茫然:“没有,我平时都不出去玩的。

“那有什么想吃的?”

“.…..我对吃没什么讲究的。”

“那……看风景?”

“我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公园,绿化挺好。”

成峥立刻花容失色,好似面前站着的是裹着人皮的外星生物:“不好吃不好玩也不好色,那你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这件事等我仔细考虑后再答复你。”南许元认真地说。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cfedd-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