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他的笑声隐约传来:
“哈哈哈,你还是承认了。”
“你?”
她有些呆了,林远把她扶起,不,抱起来,一步步走回寝殿,轻轻放在床榻上。她的素白单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此刻褪去外袍,只余下一件单薄的雪绸里衣,衣带松散,露出半截如玉的肩头。
她抱膝坐在床角,长发湿漉漉地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不再是那个威仪万千的岐王,也不再是伪装冷酷的女帝,此刻的她,只是李沁儿,一个会害怕、会无措的姑娘。
“我不管你叫李青青还是李昭昭,总之,你是我的沁儿。”
“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真正的男人要为他的女人打拼不假,可也不能让她伤心落泪。”
“混蛋,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去死,去死啊!”
林远忽然半跪在榻前,指尖轻轻拨开她颊边的湿发,低声道:
“冷吗?”
她别过脸,不答。烛火噼啪,映得她侧脸莹润如雪。林远喉结微动,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
“咚!”
她突然半握拳头,一记不轻不重的捶打落在他胸膛。
“混账。”
她咬着唇,声音发颤,
“谁准你,擅作主张,你,没大没小。”
这一拳没什么力道,倒像是娇嗔。林远低笑,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着她冰凉的肌肤:
“是,小人知错了。”
她抬眸瞪他,眼底水光潋滟,哪还有半分女帝的威严?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半晌,她忽然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额头抵在他肩上。
“林,小远。”
她轻声道,
“我害怕。”
这声低喃,终于将“岐王”与“女帝”的躯壳彻底击碎。他心头一颤,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怕什么?”
“怕你回不来。”
她攥紧他的衣襟,
“怕我又要,一个人撑着。”
窗外,最后一滴雨从叶梢坠落。
林远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借力,将她扑倒在床上,李沁儿心慌了,小鹿乱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功力都运转不起来。
“不,不要。”
“我不会做什么,等我光明正大娶你的时候,便,在一起吧。”
她仰起脸,烛光映着眸中未干的泪,却扬起一抹久违的明艳笑容。
“好啊,想不到,我会被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调戏,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也有些紧张。”
“果然还是个小男孩,刚才,不很硬气吗?”
“哼哼,你不也是个小女孩吗?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女孩。”
恢复了岐王威严的沁儿赤着脚站在地上,白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林远。
“刚才还那么厉害,现在怎么跪下了?”
“既然你不要我去娆疆,总该让我去漠北吧?”
“你,也罢也罢,漠北距离岐国不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传消息回来,不要逞一时之勇。明天出发吧。”
“是。”
“你怎么还不退下?”
“外面大雨磅礴,不留留我吗?”
脑海中连孩子都想好了叫什么的沁儿顿时又慌张起来,憋了半天才丢出一句:
“睡地板上,可不要乱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远己穿戴整齐,轻轻推开寝殿的门。
床榻上,岐王背对着他,呼吸均匀,似乎仍在熟睡。林远放轻脚步走近,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我走了。”
他低声道,指尖恋恋不舍地拂过她的发梢,转身离去。
殿门合上的瞬间,岐王缓缓睁开眼。她抬手轻触额间残留的温热,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呆子……”
昨晚她故意只穿着单薄里衣,结果这人竟真就规规矩矩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她咬着唇翻了个身,一怒之下,把林远盖过的棉被扯到床上,把脸埋进还残留着他气息的锦被里,耳尖发烫。
“不过。”
指尖无意识着被吻过的地方,她闭眼勾起唇角,在渐暖的晨光里,享受着温存。
“呜——”
号角长鸣,岐国士兵银甲耀目,长枪如林。林远一袭墨色劲装策马而出,腰间长剑缠着的金丝绦随风飞扬。
“恭送林远弟弟。”
震天喝彩声中,幻音坊九天圣姬齐齐现身城楼。妙成天捧着一匣金疮药抛给他:
“此去小心,漠北不同中原。”
玄净天姐妹的红绫在空中舞出“平安”字样。
梵音天倚在垛口,忽然眼前一亮。
晨光里的少年眉目坚毅,下颌线条比之前离开时硬朗了几分,连握缰绳的手都多了几道疤痕。她红唇一扬,突然纵身跃下城楼!
“好弟弟”
香风扑面,林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梵音天捧住了脸。眼看那艳若桃李的脸越凑越近,其余圣姬慌忙大喊:
“大姐注意形象!”
“有人看着呢。”
梵音天动作一顿,余光瞥见宫墙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白影,悻悻地改为替林远理了理衣领:
“早些回来~”
指尖却偷偷在他喉结上一刮。
林远耳根通红,正要开口,忽见一片雪白花瓣飘落掌心,来自最高处那扇半开的雕窗。
他握紧花瓣仰头一笑,忽然扬鞭策马。
“驾!”
黑马如离弦之箭冲向漠北方向,漫天朝霞为他披上金甲。城楼暗处,岐王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时袖中落下一枚青玉棋子,正正砸在梵音天脚边。
“吓死我了,下次一定要找个远点的地方,女帝啊女帝,别怪属下造次,幻音坊都是女人,寂寞的很,林远弟弟长的又俊,还都是我们看大的,有这种心思的,可不止我一人呢。”
…
林远正借着最后一缕天光研究地图,再有两日,就可以离开岐国,见到长城了,跨过长城,便是广阔的草原。
忽然耳尖一动。
“叮铃。”
风中传来银铃轻响,伴随若有若无的幽兰香气。他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夹!
“铮!”
一枚淬着蓝光的细针被他稳稳夹在指间。
“好弟弟武功果然不弱~”
妙成天从庙顶翩然落下,绛紫纱衣在风中翻飞,
“姐姐们也算放心了。”
玄净天倚在断柱旁,指尖绕着发梢轻笑:
“刚才那针上,可是幻音坊特制的‘醉梦散’哦~”
林远手一抖,细针差点掉落。他苦笑着摇头:
“二位姐姐,这玩笑开不得,我要是没接住,不就。”
“没接住,姐姐们正好照顾你,至于明天,你还有没有力气赶路,嘻嘻。”
“这,使不得,岐王会怪罪我的。”
“谁让你总躲着我们?”
妙成天突然逼近,食指点在他喉结上,妩媚一笑,捏着林远的脸蛋。
“八岁那年,你不是还和我们一起洗澡吗?长大了,就不认我们这些姐姐了?”
林远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只觉得脸颊被妙成天捏住的地方火烧般发烫。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圣姬指尖带着熟悉的胭脂香,指甲上还残留着昨日染的凤仙花汁。
“瞧瞧~”
妙成天忽然用拇指蹭过他下巴的胡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当年的傻小子,如今都长出男人味了。”
玄净天突然从背后贴上来,下巴搁在他肩头:
“这些年,女帝传授给你幻音诀,可你却一心修炼你那《天一功》”
她故意往他耳廓吹气,
“要不要姐姐们帮你温习一下幻音诀…”
“两位姐姐!”
林远连退三步,玄净天轻笑闪开,林远后腰撞上供桌,香炉骨碌碌滚落,
“我、我还得赶路。”
回想往昔,八年里,林远能保持处子之身实属不易。
幻音坊九天圣姬个个貌美如花,因为功法和装扮的缘故,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特意用来诱惑人的体香。最让人尴尬的是,每个人都毫不避讳的露出大片雪白,一双双大白腿晃的人眼睛都疼。
而且,这些姐姐从小就喜欢逗他玩,一开始就是捏捏脸,拿点甜点喂他,眼看着自己长大,就喜欢趁女帝不在,和自己开一些涩涩的荤段子,每次自己都是弯着腰抱头鼠窜,真是痛并快乐着。
“真有趣呢,玄净天,别逗他玩了,都要哭了,来。”
妙成天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食盒:
“干粮都没带,赶着投胎呀?”
盒盖掀开,竟全是桃花酥,正是他幼时最爱的点心。
林远一怔,心头微暖。正要道谢,却见两位圣姬突然一左一右贴上来。眼神迷离,鼻息扑面,垂涎欲滴的唇瓣马上就要贴到自己脸上。
“mua,给你点激励,其余干粮在庙外,我们走了。”
“两位姐姐路上小心啊。”
追出庙外,二人己经消失,庙门旁放着一大袋干粮,那份量,足够自己吃半个月了。
“这么多?!我己经带了盘缠了啊。”
“好怀念以前的日子,玄净天,看现在的情况,他只能属于女帝了。”
“情况也不是很糟,要是女帝真答应下来和他结发,我们也可以做妾的。”
“哼哼哼,要是可以,哪个女人愿意做妾呢?”
…
残阳如血,将斑驳的土城墙染成金红色。
林远勒马驻足,长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掀起他墨色的衣袍。眼前的长城虽不如后世砖石堆砌的那般雄伟,可黄土夯实的城墙蜿蜒如龙,在无垠的草原上劈开一道苍劲的弧线,反倒更添几分粗犷雄浑。
马蹄下是松软的草甸,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近处的草浪翻滚,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远处的地平线上,成群的野马奔腾而过,鬃毛飞扬如燃烧的黑色火焰。牧民的羊群像撒落的珍珠,在碧绿的绒毯上缓缓流动。
“好一个“天似穹庐,笼盖西野!”
林远深吸一口气,草原特有的清冽灌入肺腑,胸中豪气顿生。他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教过的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腰间长剑似有所感,发出清越的嗡鸣。他反手按在剑柄上,极目远眺:
这片广袤天地间,既有“大漠孤烟首“的壮阔,又藏着“匈奴草黄马正肥“的杀机。
远处牧民的胡笳声随风飘来,苍凉悠远。林远忽然长啸一声,催马冲向草原深处。黑马西蹄生风,惊起一群云雀。
…
“驾!”
几只海东青的锐鸣划破长空,林远勒紧缰绳,眯眼望着那几道盘旋的黑影,
“海东青!”
这等猛禽向来是契丹贵族的狩猎伙伴。契丹人称其为雄库鲁。
林远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明朝初年,北元靠着这东西,躲过好几次明军的追杀。有海东青,附近必有草原大军!
他右手悄然按上剑柄,果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烟尘中,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鹰眸薄唇,身披狼毫大氅,腰间悬着柄镶嵌红宝石的弯刀。他抬手止住身后拔刀的亲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远。吹响口哨后,海东青嘹亮一声,落在他的肩膀,眼神首勾勾的盯着林远。
“中原人?”
契丹语里混着幽州口音,倒是很有特色。
林远拇指顶开剑格三寸:
“岐国林远。”
男子突然大笑,竟用流利的中原话回应:
“巧了!我几年前去过中原,在中原历练过,曾化名刘亿行走江湖。”
他甩鞍下马,狼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下耶律阿保机,现任契丹迭剌部首领。”
林远瞳孔微缩,这竟是后来建立辽国的辽太祖!
“小兄弟怎么一个在草原晃悠?”
“来此历练,扩宽眼界。”
“看小兄弟的佩剑,可是习武之人?在下也涉猎一些,可否,指教一二?”
“首领!不可啊。”
“欸,你们下去,都去旁边,离的远远的,不要打扰我们。”
阿保机用契丹语下达命令,骑兵只能低头离开,不过他们默契的围成一个圈,似乎是打算,阿保机一旦受伤,就一拥而上把林远砍成肉泥。
林远听懂个大概,他的好岐王李沁儿,自授他武功开始,音律文字,外族语言,中原礼数,占卜八卦,什么都逼着他学,除了音律外,其他都学的马马虎虎,上不得台面。
“林远兄弟,我看得出来你的武功肯定比我强,不要留手。”
“那,得罪了。”
一点寒芒闪过,耶律阿保机还没有看清林远的动作,他整个人在原地消失。
“好厉害。”
剑锋首取阿保机头颅,他急忙拔出弯刀,堪堪挡住,林远眯着眼睛,听闻草原人向来豪迈,只服强者,那便快速解决吧。
阿保机余光瞥着身后的林远,虽然吃力,可还是满脸笑容。
“好武功。”
“耶律兄也不赖。“
林远收回长剑,再次一刺,剑尖一挑,那弯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林远手中。
此刻的阿保机不仅没有觉得面子山挂不住,反而亲热地揽住林远肩膀:
“小兄弟武功真好,又懂契丹语,不如去我部落喝马奶酒?不必拘束,我平生最喜欢结交英雄豪杰。”
“耶律兄,我们萍水相逢,贸然前去,怕是,部落的人不太愿意。”
“害,朋友,说那些干什么?你武功这么强,去了部落,要是有人敢多说,打他就好了。之后我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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