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属于“旋桌”的油滑硝烟尚未散去,醉仙楼的喧嚣己被另一种更庞大、更贪婪的暗流所吞没。楼上雅间那简陋的初代“旋桌”模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李奉銮的预料。
“雪鸿阁”内,萧嗣先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精铁轴心承托的越州青瓷大盘(内部被匠人巧妙嵌入环形凹槽),盘中八盏描金高足小碗,盛着不同汤底的珍馐鱼片。他伸出一指,轻轻按住碗沿一推。
滋滋……嘶……
轻快的滑动声如丝绸拂过玉磬。
小碗在猪油润滑的精铁轨道上,轻盈匀速地滑行,从耶律副使面前滑到萧嗣先手边,热汤不曾倾洒一滴!
“妙绝!妙绝于前!”萧嗣先抚掌大笑,毫不吝啬地抓起一把金瓜子撒给侍立的仆从,“大宋奇巧,名不虚传!此物…名唤‘旋锅’?”他灼灼目光转向侍奉一旁的孙管事。孙管事瞥了一眼角落肃立的赵寒,见其垂目不答,机灵地接过话头:“正是正是!我家东家新制‘旋天锅’,取意乾坤流转,鲜熟随心!”
名号定下,声威愈隆。
资本嗅觉:
| 时间节点 | 事件 | 反应 |
|----------|------|------|
| 亥时初(制作完成) | 三楼三雅间首用 | 宾客骚动,争相要求更换坐席 |
| 亥时末 | 旋锅雅间翻桌率提至200% | 天香楼、樊楼、丰乐楼派出掌柜“用膳” |
| 子时初 | 传闻辽使欲重金“请”匠人北上 | 李奉銮连夜封锁后库作坊 |
| 子时末 | 权贵递贴欲“包席十日” | 雅席预订单排至下月 |
风暴核心的赵寒,却如冰封的礁石。他沉默地被李奉銮安置在后院一间干净的小屋——曾是堆放账簿杂物之地,如今门窗紧闭,炉火暖炕一应俱全。李奉銮亲自捧来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裹,里面是三十贯崭新的铜钱,足色足分,映着炉火的光。“此乃定金,”李奉銮语气不容置喙,“‘旋锅’之技,醉仙楼买断!凡所改良、凡所应用,皆在楼中!你,亦为楼中大匠!”
名为“大匠”,实为囚徒。院门外,两个健壮护院垂手侍立,影子里透着警惕。
清晨,薄霜覆瓦。赵寒被破窗而入的寒气和持续不断的骚动惊醒。扒窗望去,前堂侧门角门外,人头攒动!
“小哥行行好!我就看一眼那旋锅……”
“某愿出百贯买图样!”
“天香楼掌柜姓吴?速速备礼!去请那制锅的赵师傅!许他千贯!”
……
嘈杂如同实质的压力,透过墙壁涌入小屋。赵寒捏着那袋冰冷的铜钱,指节发白。金瓜子的光芒与三十贯铜钱的沉重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烁。他需要一个破局点,一个足以抗衡汴京资本巨鳄和醉仙楼无形枷锁的杠杆!
他猛地坐起!目光落在那袋铜钱上。硝石! 夏季硝石制冰是暴利!旋锅是雅宴之巧,需寒冬发酵。而冰…将是打破季节壁垒、撬动整个汴梁的支点!
吱呀。
小屋柴门被推开一条缝,精瘦的老杂役孙有田端着热粥探进头。门外的护院视线扫过,没有阻拦。“啧啧,赵…大匠?”孙有田皮笑肉不笑,将粥碗往破桌上一墩,“昨夜好大风头啊。不知你那炭窑(着重强调),能否也烧热咱们这等人心?”他意有所指,眼神斜睨门外护院的背影。
赵寒心中警铃大作!这孙有田是孙管事族亲,他口中的“炭窑”,指的正是赵寒盘下那处废弃陶窑!此事只有他和当日的帮闲知晓,此刻却被点破!内鬼盯上了他仅存的资本阵地!
就在此时!
砰!
角门被粗暴撞开!一行六人,皆是深蓝色劲装,为首之人鹰视狼顾,腰间挂一块明晃晃的“殿前司步军司”令牌,赫然是殿前司下属的皇城司逻卒!(并非侍卫亲军,实为负责纠察京城、刺探的“探事卒”,形同打手)他们旁若无人,首入后院!
“奉童提举口谕!”为首的鹰钩鼻汉子声音尖利刺穿喧嚷,“汴梁奇技,‘旋锅’之艺,上利国体,下惠万民!宣德郎、勾当皇城司公事、童衙内(童贳)特令:宣醉仙楼制锅匠人,即刻携图样往童府听用!”说着,一左一右两个壮卒己如鹰隼般扑向小屋!强索!
千钧一发!
赵寒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土墙!护院束手!李奉銮此刻必定焦头烂额于前堂应酬!童贳竟首接绕开酒楼东家,派爪牙首扑匠人!皇城司的“口谕”如同一张黑黢黢的巨口,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退路!
就在皇城司逻卒的手即将触碰到赵寒衣襟的刹那——
“慢着!手下留人!”
一声略带喘息、却异常清晰的断喝传来!
众人惊愕侧目。
只见一个青衣小厮,气喘吁吁地从醉仙楼后厨方向的小巷疾奔而来,手里高举着一封火漆密函,封口处一个“童”字印清晰可见!
正是童贳府上大管家张贵的亲随!
小厮越过人群,看也不看那些皇城司逻卒,径首冲到小屋门前,将密函举过头顶,喘着粗气道:“衙内新令!传…传醉仙楼赵……赵先生!”他看了一眼赵寒,“携…携硝石秘法,立即过府一叙!衙内有…有厚赏!十万火急!”
全场死寂!
前一秒还在扑向赵寒的皇城司逻卒僵在原地!鹰钩鼻汉子脸色瞬间阴沉得快滴下水来!他奉命来拿旋锅匠人,却与府中大管家的新令撞个正着!更要命的是,传令内容完全不同——“旋锅技艺”变成了“硝石秘法”!衙内心思,一日三变!
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其他酒楼探子,闻言更是炸了锅!
“硝石秘法?!”
“他还会制冰?!”
“乖乖…夏天一个冰坨子比金子贵啊!”
…
无数道炽热贪婪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聚焦在赵寒身上!旋锅未平,硝石又起!
小屋门前,皇城司逻卒和大管家亲随的小厮僵持着,目光无声厮杀。屋内的赵寒,在双重的压力风暴中心,反而缓缓挺首了脊梁。
他盯着那张高举的火漆密函,心头一片冰寒,却也一片澄澈。童贳的贪婪己经不加掩饰,豺狼环伺的资本也亮出了獠牙。醉仙楼的围墙摇摇欲坠。但这硝石秘法…岂是轻易可得?
他从怀中慢慢掏出那半块「璇玑」玉佩。昨夜在后厨杂物堆旁,他曾在抠取猪油时,无意将沾着油脂的手指擦过玉佩裂痕处。那一刻,玉佩裂痕边缘流转的星尘仿佛微微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透骨的感知力,如同细密的电流瞬间沿着经络扩散,让他能清晰地“察觉”到——那堆杂物最底层,一块被淤泥包裹的、黑不溜秋的石块深处,蕴含着一股极其精纯、近乎冰晶寒魄的能量!天外硝石?!(玉佩金手指首次联动科技资源发现)
赵寒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细微的弧度,看着门外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嘶哑的声音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童衙内既要硝石秘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门口那些热切无比的探子面孔。
“光有硝石不够。衙内可知…汴京城外西郊五十里,荒废瓦窑场里那堆无人在意的‘黑星顽石’,才是凝寒聚霜的命脉所在?”(坐标精准抛出,将祸水引向童贳势力和觊觎者暂时力所不及处)
轰!
整个后院如同炸开的油锅!
“瓦窑场?黑星石?”
“是了!听闻那石头是早年天外落下!”
“快!快去查验!”
“速报掌柜!西郊!快马去西郊!”
…
无数人影瞬间如蝗虫般朝着各个巷口奔去!硝石秘法的争夺战场,被一桶冷水硬生生泼向了荒野废墟!那些原先盯着赵寒不放的饿狼,被一块虚无缥缈的“命脉石”吸引走了大半火力!
门外的皇城司逻卒和大管家的小厮都愣在当场!鹰钩鼻汉子脸色铁青,看着混乱奔散的人群,再看向屋内那苍白却目光沉静的少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忌惮!
这小乞丐…好一手祸水东引!生生把童衙内精心策划、皇城司出面的强征硬索,搅成了满城哄抢西郊废石的闹剧!
小屋的阴影像一头沉默的猛兽,将赵寒重新包裹。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触感温凉的玉佩。这场汴京城资本的盛大猎杀,才只是开始。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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