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流涌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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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流涌汴河

 

醉仙楼被提刑司贴上了封条,两个面无表情的差役守在门口,像两尊门神。后院一片狼藉,焦糊味混着血腥气还没散尽。赵寒和张猛等人被“请”到了后院角落一间没被烧毁的杂役房暂住,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

张猛的伤势在璇玑玉佩持续散发的温凉气息滋养下,奇迹般地稳定下来。伤口不再渗血,剧痛减轻,虽然依旧虚弱,但命是保住了。王铁匠和陈瘸子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老卒,在差役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废墟,把还能用的东西一点点扒拉出来,特别是那些被赵寒视为命根子的硝石、粗盐和几块没烧透的木炭。

孙管事愁眉苦脸地蹲在墙角,看着被封的前厅,唉声叹气。醉仙楼是他的心血,如今生意断了,东家李奉銮自从那天被辽使和官差轮番惊吓后,就称病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他。

“赵…赵小哥,”孙管事挪到赵寒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这…这可咋办啊?楼封了,生意没了,还欠着外面不少货款…东家那边…唉…”

赵寒靠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手里无意识地着那半块温润的璇玑玉佩。玉佩似乎比之前更凉了一些,内里那些黯淡的星尘光点,在无人注意时,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万俟卨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何铸提刑那意味深长的警告,还有辽使萧嗣先对“寒螭刃”毫不掩饰的贪婪,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孙叔,别急。”赵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有些沙哑,“楼封了,人还在。只要人没事,就有翻盘的机会。欠的货款…先拖着,就说楼被烧了,东家病重,实在拿不出钱。等风头过去…”

“风头?啥时候能过去啊?”孙管事哭丧着脸,“那辽使能善罢甘休?万俟少尹能放过咱们?还有那金鳞帮…雷彪现在肯定恨死咱们了!”

提到雷彪,赵寒眼神一冷。那家伙是条疯狗,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罢休。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黑隼”组织,刺杀辽使失败,折了一个探子,肯定还会有动作。

“雷彪…”赵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现在自身难保。开封府和提刑司都在通缉他,皇城司那边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他要是聪明,就该夹着尾巴躲起来。不过…”他话锋一转,“孙叔,你找几个机灵点的,嘴巴严实的伙计,给我盯紧了金鳞帮那几个常去的赌坊、妓馆。雷彪要是敢露头,立刻报官!”

孙管事吓了一跳:“报…报官?咱们还招惹他?”

“不是招惹,是自保。”赵寒语气平淡,“他现在是过街老鼠,谁逮着他都有功。咱们报官,是协助官府捉拿要犯,天经地义。还能撇清关系。”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只盯梢,别动手。发现踪迹,立刻去提刑司找何铸大人的人报信,别找开封府。”他信不过万俟卨。

孙管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这时,杂役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提刑司的差役探头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赵寒,外面有人找你。”

赵寒一愣。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他警惕地站起身:“谁?”

“说是…辽国使团的人。”差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辽使?!赵寒心头一紧。萧嗣先?他想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玉佩。

“让他进来吧。”赵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片刻后,一个穿着辽国服饰、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萧嗣先身边那个贴身侍卫头领,耶律雄。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杂役房内简陋的环境和警惕的众人,最后落在赵寒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赵小郎君,”耶律雄操着生硬的汉话,声音低沉,“我家萧大人有请。”

“请我?”赵寒不动声色,“不知萧大人召见,所为何事?”

“去了便知。”耶律雄语气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大人就在驿馆等候。马车己在门外。”

这是要强行带走?赵寒心头警铃大作。他看了一眼炕上气息微弱的张猛,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的孙管事和王铁匠等人。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不去,就是不给辽使面子,后果难料。去了,是龙潭虎穴。

“好。”赵寒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烦请带路。”

他转身对孙管事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照顾好张猛,又对王铁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后院藏的东西),然后深吸一口气,跟着耶律雄走出了杂役房。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辽国制式的马车,没有太多装饰,却透着一股剽悍之气。两个辽国侍卫面无表情地守在车旁。

赵寒上了车,马车立刻启动,朝着辽国驿馆的方向驶去。车厢里只有他和耶律雄两人,气氛沉闷压抑。耶律雄闭目养神,仿佛当赵寒不存在。

赵寒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萧嗣先找他,绝对没好事。要么是为了“寒螭刃”,要么是为了“醋盐冰法”,或者两者都有。他摸了摸怀里冰凉的玉佩,又想起那柄藏在后院废墟深处的幽蓝刀刃,手心微微出汗。

辽国驿馆位于汴京内城,守卫森严。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入,在一座气派的厅堂前停下。

耶律雄率先下车,对赵寒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寒定了定神,迈步走进厅堂。厅内陈设华丽,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萧嗣先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奶茶,看到赵寒进来,他放下银杯,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温和,实则深藏算计的笑容。

“赵小郎君,请坐。”萧嗣先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赵寒依言坐下,身体微微绷紧。

“小郎君不必紧张。”萧嗣先笑了笑,“本使请你来,并无恶意。只是…有几桩小事,想与小郎君商议。”

“大人请讲。”赵寒谨慎地回答。

“其一,”萧嗣先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寒,“那柄寒气逼人的宝刀…本使心甚爱之。前日走得匆忙,未能细谈。不知小郎君,何时能为本使开锋?本使愿以重金相酬,绝不亏待于你。”

果然是为了刀!赵寒心头一沉。他强作镇定,苦笑道:“大人厚爱,小子惶恐。只是…那刀胚火候未到,强行开锋,恐有损毁之虞。况且…此刀寒气过甚,小子技艺浅薄,尚无法驾驭,还需时日琢磨…”

“哦?是吗?”萧嗣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锐利,“本使怎么听说…那刀在你醉仙楼后院,己能寒气外放,冻人筋骨?连本使的侍卫都吃了暗亏?”他显然己经从被擒的鹰钩鼻探子(虽然死了)或别的渠道知道了些消息。

赵寒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明鉴,那日情急之下,小子胡乱尝试,侥幸引动了些许寒气,实属意外。事后小子也遭寒气反噬,险些冻僵。此刀…确非凡物,但也凶险异常,小子实在不敢轻易触碰。”

萧嗣先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赵寒手心全是汗,脸上却努力保持着诚恳和一丝后怕。

“罢了。”萧嗣先忽然摆摆手,似乎暂时放下了刀的事,话锋一转:“那‘醋盐冰法’,小郎君考虑的如何了?本使的提议,依旧有效。黄金、良马,随你开口。”

又来了!赵寒心中暗骂。这辽使真是贼心不死!

“大人,”赵寒再次露出为难之色,“非是小子不愿,实乃此法…确有局限。需特定年份的陈醋,黄河滩的粗盐,更需汴京水土调和…离了此地,小子也无能为力。若大人不信,小子可将配方写下,大人尽可遣人尝试。若成,小子分文不取;若不成…也请大人莫怪小子藏私。”

他再次祭出“五年陈醋”、“黄河滩粗盐”、“汴京水土”这三道护身符。配方可以给,但能不能做成,就看你们辽国有没有这个“风水”了。

萧嗣先眉头微皱。赵寒这话,软中带硬,堵得他有些难受。强要配方?显得他堂堂辽使欺负一个小民。不要?又实在不甘心。他沉默片刻,忽然又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和威胁。

“小郎君果然伶俐。”萧嗣先端起奶茶,轻轻啜了一口,“也罢,配方之事,暂且不提。不过…本使听闻,小郎君那醉仙楼,似乎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开封府的万俟少尹,还有皇城司的人,似乎都对小郎君…颇有兴趣?”

赵寒心头一凛!这辽使消息果然灵通!这是在敲打他!

“大人明察,”赵寒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小人不过是开酒楼的,只想安安分分做生意。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金鳞帮欺压,歹人作乱,还连累辽使大人受惊…小人实在是…有冤无处诉啊!”

“冤?”萧嗣先放下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小郎君,这汴京城的水,深得很。有些人,你得罪不起。但有些人…或许能帮你。”

他盯着赵寒的眼睛:“比如…本使。”

赵寒猛地抬头,对上萧嗣先那双琥珀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明白了。辽使这是在招揽,或者说…威胁加诱惑。要么投靠他,寻求庇护;要么…就等着被万俟卨、皇城司,甚至金鳞帮撕碎!

“大人…”赵寒喉咙有些发干。

“不必急着回答。”萧嗣先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使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转冷,“本使的耐心有限。而且,本使不喜欢被人戏弄。那柄刀…还有你这个人…本使迟早要带走。只是方式…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赤裸裸的威胁!

赵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了,”萧嗣先挥挥手,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闲谈,“今日就到这里。耶律雄,送小郎君回去。”

耶律雄应声上前。

赵寒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跟着耶律雄走出厅堂。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马车再次行驶在汴京的街道上。赵寒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心乱如麻。

辽使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万俟卨的敌意如同跗骨之蛆。

皇城司的阴影如同鬼魅随行。

金鳞帮的报复如同毒蛇潜伏。

还有那柄藏在废墟下的“寒螭刃”,是希望,也是灾祸之源。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张巨大而粘稠的蛛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回到醉仙楼后院,差役面无表情地放他进去。孙管事和王铁匠立刻围了上来,紧张地询问。

赵寒疲惫地摇摇头,只说了句“没事”,便走到张猛炕边坐下。

张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赵寒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嘶哑地问:“辽使…为难你了?”

赵寒苦笑一声,把辽使的威胁和招揽简单说了一遍。

张猛沉默片刻,眼神却异常坚定:“娃子…别信他。辽人…狼子野心。投靠他们…死路一条。”

“我知道。”赵寒点点头,声音低沉,“可眼下…西面楚歌。万俟卨不会放过我,辽使步步紧逼,雷彪随时可能咬上来…还有那个‘黑隼’…”

“怕什么!”王铁匠在一旁瓮声瓮气地插嘴,他刚才也听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咱们有刀!有老兄弟!”

陈瘸子也默默地点了点头,独臂按在了腰间的杀猪刀柄上。

看着这些在绝境中依旧选择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赵寒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压力并未减轻。他不能连累他们。

他下意识地又摸向怀里的璇玑玉佩。玉佩冰凉依旧,但这次,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

就在这时!

一个负责在院门口望风的老卒(王大奎安排的)急匆匆跑进来,压低声音道:“赵小哥!外面…外面有个小娘子,说是…说是李府的人,有急事找你!”

李府?李清照?!

赵寒猛地站起身!李清照?她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知道我被困在这里?

他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请!”赵寒立刻说道,同时快步走向院门口。

杂役房门口,一个穿着素雅青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焦急地张望,正是李清照的贴身丫鬟青奴!她看到赵寒出来,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礼节,快步上前,将一个用素帕包裹的小小物件塞进赵寒手里,语速飞快,声音带着哭腔:

“赵公子!我家姑娘让我务必把这个交给你!她说…她说有人要对你不利!让你千万小心!还有…万俟卨…万俟卨派人去了李府…要查问姑娘赠你玉佩之事!姑娘她…她被老爷禁足了!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赵寒如遭雷击!低头看向手中素帕——里面包裹的,正是李清照之前赠予他的那块温润的墨竹佩玉!

万俟卨!他竟然查到了李清照头上!还以此为由向李格非施压,将李清照禁足?!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赵寒的全身!比“寒螭刃”的寒气更甚!

万俟卨!你找死!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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