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
当林默说出这两个字时，声音不大，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腾和马大师的脸上。
整个会所，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嘲弄和不屑，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名为“震惊”的情绪。
麻仓土？枣皮红？馆阁体？
这些专业到骨子里的术语，从林默这个穿着一身旧衣服，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形成了一种荒诞到极致，却又震撼到极致的反差！
在场的宾客，有一半是真正的古玩爱好者，他们虽然眼力不济，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林默刚才说的那几点，全都是鉴定成化瓷最核心、最关键的要素！
这……这根本不是一个门外汉能说出来的话！
难道，这小子不是在胡说八道？
难道，王少花重金拍回来的这只鸡缸杯，真的……是个赝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林-默身上，转移到了马大师的脸上。
此刻的马大师，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己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捻着山羊胡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骇然和不可思议。
林默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刀一刀，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这只鸡缸杯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釉色太亮，色彩太艳，底款的笔锋，也显得过于刻意。
但，这是王大少花了两千万巨款，从港岛拍回来的宝贝！
是王大少今天用来炫耀和撑场面的门面！
他作为王家豢养的首席鉴定师，他敢说这是假的吗？
他不敢！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把它往真品上靠。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专业知识，避重就轻，舌灿莲花，把一个赝品，吹嘘成了国宝。
他本以为，在场的都是些一知半解的富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看穿。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林默这么一个程咬金！
而且，对方的眼力，竟然毒辣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连胎土、颜料这种最细微的差别，都能一眼看穿！
这……这己经不是眼力了，这是妖术！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马大师色厉内荏地吼道，他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玩了一辈子古董，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他试图用自己的资历和权威，来压制林默。
然而，林默只是看着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轻，但在马大师的眼里，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怜悯。
“老先生，玩了一辈子古董，没想到，最后把自己的眼睛，给玩瞎了。”
“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嘲笑声，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马大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从猪肝色，变成了青紫色，他指着林默，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
“我什么？”林默向前一步，咄咄逼人，“需要我再给你科普一下吗？”
“成化斗彩，用的是平等青料，发色淡雅，有云遮雾障之感。而你这只碗上的青花，用的是现代化学钴料，发色贼光刺眼，漂浮不定，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成化瓷器，修足讲究‘滚圆’，足墙内敛，抚之如婴儿肌肤般润滑。而你这只碗，足底处理粗糙，甚至还有跳刀的痕迹，这根本就是现代轮盘拉坯的工艺！”
“还有……”
林默每说一条，马大师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马大师己经不只是脸色苍白了，他的双腿，开始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林默说的这些，全都是最顶级的鉴定知识，是无数专家学者，研究了一辈子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信手拈来，说得比教科书还精准！
他到底是谁？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够了！别说了！”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打断了林默的话。
是王腾。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双眼赤红地瞪着林默。
他不傻，听到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成凯子，给耍了！
他花了两千万，买回来的，竟然真的是个赝品！
这个认知，让他几欲发狂！
那可是两千万啊！不是两百块！就算他王家再有钱，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当着全天海市上流社会的面，把一个赝品当成国宝来炫耀！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王腾，将彻底沦为整个天海市最大的笑柄！
他的脸，他王家的脸，全都丢尽了！
“我不信！我绝不相信！”王腾指着林默，疯狂地嘶吼道，“你是在胡说！你联合了卖家，给我下的套！你嫉妒我！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卖家？”林默笑了，“王大少，你是在说港岛的苏富比拍卖行，联合我这么个小人物，来骗你这两千万？”
“你觉得，是你王大少的面子大，还是苏富比的招牌更值钱？”
“我……”王腾再次被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苏富比是什么级别的存在？怎么可能为了他这两千万，砸了自己的百年招牌？
“那就是你！”王腾把矛头，又指向了马大师，“是你！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肯定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坑我！我要你死！”
他像疯狗一样，就要冲上去打马大师。
马大师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哀嚎道：“不……不关我的事啊！王少！我……我只是一时打了眼，打了眼啊！”
看着眼前这出狗咬狗的闹剧，在场的宾客们，看向王腾和马大师的眼神，己经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而他们看向林默的眼神，则充满了好奇、探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苏晚晴更是美眸异彩连连，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从容淡定，指点江山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小鹿撞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
这个男人，真的……太有魅力了。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阿弥陀佛，王施主，何必如此动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僧袍，慈眉善目，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和尚，缓缓地走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黄三爷！是古玩协会的黄三爷！”
黄三爷，本名黄永福，是天海市古玩协会的名誉会长，在圈内的地位，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他走到那只鸡缸杯前，只是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此物，形似而神不似，火气未消，贼光外露，确是现代仿品无疑。”
他这句话，等于是给这只鸡缸-杯，彻底判了死刑！
连黄三爷都说是假的，那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疑问了！
王腾听到这话，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面如死灰，双腿一软，也瘫坐在了地上。
黄三爷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过身，走到了林默面前。
他浑浊而又睿智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林默，眼中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位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毒辣的眼力，实在是让老朽，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不知小友，师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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