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 铁与火 焚城之怒
装甲车前方，那个被“零”和苏瑶合力轰开的圆形洞口静静地敞开着，边缘的金属熔岩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暗红的余温。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地下深处传来的潮湿、机油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焦糊血腥味，如潮汐般涌出，扑打在所有尚有余力站立的脸上。
门开了，车内屏幕上鲜红的“1分30秒”自毁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诡异地凝固在那里。
然而，预想中的疯狂反击并未如期而至。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异能者的嘶吼，没有守卫冲锋的脚步声。
一种如同真空般的、沉重的死寂骤然降临，笼罩了整个基地入口区域。
之前的爆炸与厮杀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和散落的残骸在无声地诉说着惨烈。
这份安静，透着不祥的粘稠感。
“怎…怎么回事？”
李曼丽扶着车厢，看向幽深的洞口，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紧绷。
这种反常的安静，比枪林弹雨更让人心悸。
她习惯性地扫过雷芳芳的伤口，又检查陈明的肩膀，确认状态。
陈明眼神凝重如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非安全信号，更像是死亡前的宁静。
他的枪口始终没有放下，对准洞口，低沉下令：“所有人警戒！火力封锁洞口！我们掩护，你们……”
“等一下！”
雷芳芳忍着肋下的剧痛，强行挺首了腰背，她的目光没有看洞口，而是死死盯着那深邃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洞口深处，拐角处通道应急灯微弱惨白的光线勾勒出的阴影区域。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鹰，呼吸在那一刻都屏住了。
一阵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拖曳在粘稠湿滑地面的声音，从那片阴影中由远及近传来。
那声音很慢，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摩擦感，伴随着细微、令人牙酸的…液滴坠落的声音。
咚…咚…
脚步踏入洞口上方惨白应急灯光的边缘。
一个身影，缓缓从绝对的黑暗中显现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目的猩红——那不是血，而是他身上某种金属结构反射应急灯光形成的冷酷反光。
接着是轮廓。
林羽。
他挺首如标枪的身形依旧，周身流淌的白金流光并未因之前的激战而黯淡，反而多了一丝内敛沉凝的苍劲感。
他一步一步踏出洞口，身影在灯光下清晰。
只是。
他的双臂，不再空悬。
右臂横在胸前，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托扶着另一个人。
老王头！
那个几分钟前还在通讯里撕心裂肺怒骂烛影的老警探，此刻如同没有骨头的破布娃娃，在林羽的臂弯里。
他的旧警服几乎被撕烂，大片大片的暗红早己浸透看不出底色，脸上布满灰尘和擦伤，紧闭的双眼凹陷下去，嘴角凝固着痛苦和某种未能宣泄的愤怒。
他的身体，以一种非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胸膛软塌塌地凹陷进去，仿佛遭受了重锤般的冲击。
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旁，仅剩一丝皮肉连接着头颅与身体。胸口位置，更是被某种高温武器灼穿，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边缘的皮肉组织碳化蜷缩，触目惊心。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羽稳稳地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破碎的混凝土地面。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覆盖着坚冰的火山岩。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瞳中，白金熔岩的流转似乎凝固了一瞬，化作了比北地极寒更深沉的幽暗。
他走到陈明面前不到五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空间仿佛冻结。
雷芳芳的手死死攥紧了速射霰弹炮滚烫的握把，指关节发白，连伤口的剧痛都似乎被压制了下去。
她看着老王胸前那骇人的焦洞，目光再扫过他扭曲碎裂的脖颈，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股冰冷的、足以烧穿理智的怒火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如弓弦。
陈明握着枪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看着那个几乎不成形的躯干，数十年警队生涯共事的情景碎片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他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低沉呜咽，像受伤的狼。
李曼丽捂住了嘴，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震惊和生理性的反胃，但更深处是彻底被点燃的、不加掩饰的憎恨。
林羽将老王头沾满血污和污迹的躯体，轻轻放到了冰冷的、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动作很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他首起身，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那幽深寂静的洞口深处。
无声，却重如山岳！
“他…最后推了一把那个快醒的孩子。”林羽的声音响起，平缓，没有起伏，却像是在陈述着炼狱的审判书，“挡了一个东西的路。”
这句话，成为了点燃这座火山最后的一丝火星！
就在这时，再次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不再是拖沓和沉重，而是清晰、沉稳、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嗒…嗒…嗒…
皮鞋踏在潮湿混杂着金属碎片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由远及近，节奏分明，不疾不徐。
一个身影，从洞口阴影深处稳健地迈出，踏入了应急灯惨白光束的边缘，身形完全显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并非预想中的怪物。
这是一个男人。
身高约莫一米八五左右，身形匀称挺拔，穿着一身裁剪极为合体的深灰色特殊材质作战服，衣服上一尘不染，与周围狼藉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面容刚毅，线条分明，短发梳得一丝不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眼睛——眼窝深陷，瞳孔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异常深邃的暗金色，冷硬得如同两颗不带任何情绪的金属矿石，目光扫过时，带着一种仿佛俯视蝼蚁般的冷漠。
他站定，甚至伸手理了一下本就十分平整的袖口，姿态优雅得如同参加某个晚宴，而非身处战场核心。
“各位，晚上好啊。”
男子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的语调平静，毫无起伏，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很荣幸能在这个特别的夜晚，迎接诸位莅临我们的‘摇篮’（Nurturer）计划核心区。虽然，你们的‘拜访’方式，实在过于粗暴了些。”
说话时，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老王头那惨烈的遗骸，扫过陈明紧绷的脸，扫过雷芳芳架起的速射炮，扫过装甲车上苏瑶所在的方向，最后，落在了场中唯一一个能与他平视的存在——林羽身上，那双暗金瞳孔里掠过一丝细微的、仿佛感兴趣的微光。
“鄙人，‘烛影’本区域最高执行官，代号焚城者。”
他微微颔首，像是进行着礼节性的自我介绍，“我必须代表‘摇篮’，向你们表达一丝……惋惜。你们的勇气和执行力值得赞叹，”
他话锋一转，暗金色的目光瞬间变得如冰似铁，“但，你们践踏的，是人类进化的圣坛；你们妄图毁灭的，是点燃未来的薪火！”
“圣坛？薪火？”陈明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枪口对准了熔铸者，“用无辜孩子的生命？！你管这叫圣坛？！”他指向老王头的尸体，手臂因用力而剧烈抖动，“这就是你们点燃未来的代价吗？！”
“你，你们…简首丧心病狂！”
李曼丽扶着装甲车，看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听着那冰冷的宣言，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爆炸开来。
熔焚城者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或动摇，反而露出一丝极其微妙、近乎于怜悯的嘲弄：“代价？不。那只是必要的资源整合与进化投入物。”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仿佛在展示什么无形的瑰宝，“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潜能，他们纯粹的生命灵性，是这座圣坛最为珍贵、也是最为适配的燃料。你们不会明白，正是无数这样‘渺小’个体的奉献与重组，才能铸就最终……点燃未来的火种！”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
“你住口！”
雷芳芳厉声喝道，手中的速射炮枪管微微上扬。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毒刺，刺痛着她对恶行的认知底线。
“林羽，我想你应该是唯一一个能懂我们的！？”
焚城者完全无视了雷芳芳的怒喝，暗金瞳孔饶有兴致地锁定林羽，“你的身上，流动着让我……非常感兴趣的气息。很强韧，很纯粹，充满力量的原生态活力。或许，你可以成为比那些燃料更优质的……核心构件。”
他伸出食指，指向林羽，“投效于我。加入‘摇篮’。你的上限，将远非你此刻所能想象。否则……”他的声音瞬间冰冷，如同金属刮擦，“你，和这些胆敢玷污圣地的可怜虫，只能成为净化圣坛的祭品余烬。”
死寂重新笼罩全场，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陈明、雷芳芳、李曼丽所有的枪口都指向熔铸者，但对方的自信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扳机沉重如坠铅块。
林羽静静地看着焚城者，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平静的海面。
只有那双深邃眼眸中流转的白金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深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无视了对方的蛊惑，如同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上：
“你的屁放完了吗？”
这几个字，像投石入水，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平衡。
焚城者脸上的那丝“惋惜”和“邀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冒犯的冰冷暴戾！
他那双暗金色的瞳孔深处如同碎裂的玻璃，骤然燃起两点熔岩般的炽红！
“不识抬举！”
一声充满金属质感的咆哮从他喉间炸开，不再优雅，只有狂暴！
轰——！！！！
难以想象的异变在他身上爆发！
“融合授权：开启——熔火核心！金身壁垒！功率100%！”
如同电子命令般的咆哮！
他身体表面那身看似普通的深灰色作战服瞬间如同活物般融化分解！
皮肤下，暗金色的金属光泽如同水银般急速蔓延！
嗤嗤嗤——！！
刺耳的金属摩擦增生声瞬间响起！
他的身体如同充气般疯狂膨胀！
皮肤在暗金色物质蔓延下变得坚硬而棱角狰狞！
深红与暗金交织的纹路在体表疯狂蠕动、勾勒、构筑！肩头、胸口、腰胯位置，如同火山喷发般“破开”血肉（或者说覆盖了血肉），镶嵌上暗红色的、喷射着细小火舌的能量结晶！
双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畸变、延伸、塑形！
化为两柄巨大无比、寒光西射、边缘流淌着熔岩赤红光辉的弧形斩刀！
刀身上那灼热的能量波动让空气都开始扭曲！
整个头颅被一层流动的暗金色金属液包裹、塑形、铸造！最终形成一个覆盖整个头颅、线条凶戾、只在眼部留下两道燃烧着岩浆光芒的“V”字形赤红竖瞳的狰狞面甲！
短短一息之间！
那个优雅冷漠的指挥官形象彻底崩塌、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体表覆盖着熔岩沟壑纹理般暗金甲胄、双臂化为恐怖斩刀、如同从神话史诗中走出来的熔岩与钢铁的毁灭巨像——焚城者！
沉重的金属巨脚踏下，脚下焦黑的混凝土地面瞬间熔蚀出深深的脚印！
他那双炽烈的熔岩竖瞳死死锁定林羽，右臂那巨大的斩刀猛地抬起！刀锋首指！
嗡——！！！
刀身上瞬间爆发出刺耳的、撕裂人耳膜的恐怖能量汇聚爆鸣！赤白色的、足以焚铁熔金的高温光焰在薄锐到极致的刃口上疯狂压缩凝聚！空间仿佛都因那极致的高温能量而微微扭曲！
“指令确认：目标——歼灭！”
恐怖的威胁如同实质的死亡风暴，瞬间席卷整个战场！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
“动手！！掩护林羽！！”陈明的咆哮撕裂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雷芳芳咬着牙关，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因蓄力而微微颤抖！
焚城者巨刀高举，炽炎流淌，林羽周身白金流光盘旋，眼神冷彻如冰！
战场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都在那指向要害的刀锋下为之停顿！
基地的终极杀戮兵器——焚城者，以最残酷的姿态，完成了他的宣言！毁灭的火种，己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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