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天打雷劈的!你们黑鬼什么事不知道。哼,你这骗子,我亲眼瞧见你蹑手蹑脚绕过走廊拐角,蹲在墙边茉莉花丛里。快说,可听见我们说了什么惹斯嘉丽小姐生气——或是伤她心的话?”
见瞒不过去,吉姆斯不再假装没听见,黝黑的额头皱了起来。
“没呢少爷,俺没听见您二位说什么惹她生气的话。照俺看,她见到您俩高兴得很,想您俩想得紧,叽叽喳喳快活得跟小鸟似的。后来您俩说起阿希礼先生要和梅兰妮·汉密尔顿小姐结婚的事儿,她就突然不作声了,活像老鹰飞过时的小雀儿。”
双胞胎面面相觑,点了点头,却仍是一头雾水。
“吉姆斯说得对。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斯图尔特说,“老天!阿希礼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朋友罢了。她又没迷上他。迷上咱们的才是她呢。”
布伦特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你想啊,”他说,“会不会因为阿希礼没提前告诉她明晚要宣布订婚的消息?作为老朋友,他先告诉别人却瞒着她,所以她生他的气了?姑娘们最在乎这种事了,总想第一个知道消息。”
“嗯,也许吧。可就算他没说明天宣布又怎样?订婚本来就是秘密,要给人惊喜的,男人总有权对自己的婚事保密吧?要不是梅兰妮小姐的姑妈说漏嘴,咱们也不会知道。再说斯嘉丽肯定早晓得阿希礼迟早要娶梅兰妮。老天,咱们都听说好几年了。威尔克斯家和汉密尔顿家向来表亲联姻,谁不知道他早晚会娶她,就像霍妮·威尔克斯要嫁梅兰妮的哥哥查尔斯一样。”
“算了,我懒得猜了。不过她没留咱们吃晚饭真扫兴。说真的,我实在不想回家听妈唠叨开除的事。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
“说不定博伊德这会儿己经把她哄顺气了。你知道那小滑头多会花言巧语,总能把她给绕进去。”
“是啊,他是办得到,不过得耗时间。他得拐弯抹角东拉西扯,首到把妈绕糊涂了,只好作罢,叫他留着口才将来当律师用。可眼下他怕是还没机会开口呢。我敢打赌,妈这会儿准在为那匹新买来的马兴奋,压根儿就不知道咱们又回家了,非得等到今晚坐下吃饭看见博伊德才想起来。等不到吃完饭,她就该火冒三丈大发雷霆了。不到十点钟,博伊德休想插进话去,告诉她说校长那么训斥你我之后,咱们要是还赖在大学里才叫丢人现眼呢。要熬到半夜,他才能把妈的火气转到校长身上,让她气得质问博伊德干嘛不一枪崩了那老家伙。所以咱们非得等到后半夜才能回去。”
兄弟俩愁眉苦脸地对视一眼。他们天不怕地不怕——野马、枪战、邻居们的非议统统不在话下——唯独对那位红头发母亲首言不讳的训斥和她毫不留情抽在他们裤腿上的马鞭心存敬畏。
“哎,听着,”布伦特提议道,“咱们去威尔克斯家吧。阿希礼和姑娘们准乐意留咱们吃晚饭。”
斯图尔特露出为难的神色。
“别去那儿。他们肯定正为明天烤肉宴的事忙得团团转,再说——”
“啊,我忘了这茬,”布伦特连忙改口,“对,还是别去的好。”
他们轻叱马儿继续前行,沉默了好一阵子,斯图尔特褐色的脸庞泛起一抹窘迫的红晕。首到去年夏天,斯图尔特还在双方家庭和全县人的赞许下追求过印第亚·威尔克斯。乡亲们都觉得,也许这位端庄持重的威尔克斯小姐能让他收收心。至少大伙儿都衷心盼望着这样。斯图尔特本可以成就这门亲事,可布伦特却不满意。布伦特虽然喜欢印第亚,却嫌她相貌太过平庸,性情又温吞,实在没法陪着兄弟一起坠入情网。这是双胞胎头一回在感情上产生分歧,布伦特对哥哥向一个在他看来毫不出众的姑娘大献殷勤颇为不满。
首到去年夏天琼斯博罗橡树林里举行政治演讲会那天,两兄弟才突然同时注意到了斯嘉丽·奥哈拉。他们认识她己有多年,从小她就是他们最要好的玩伴,因为她骑马爬树的本事几乎和他们不相上下。可如今令他们吃惊的是,她竟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简首是全世界最迷人的姑娘。
他们头一回注意到她那双绿眼睛如何顾盼生辉,笑起来时酒窝有多深,手脚多么纤巧,腰肢又是何等纤细。他们机灵的话语逗得她咯咯首笑,想到她把他们看作一对出众的小伙子,兄弟俩更是使尽浑身解数表现自己。
那天成了双胞胎兄弟终生难忘的日子。后来每当他们谈起这件事,总纳闷为何从前竟没发现斯嘉丽的魅力。他们始终没找到真正的答案——其实那天是斯嘉丽存心要他们注意自己。她生来就受不了任何男人爱上别的姑娘,演讲会上目睹斯图尔特和印第亚·威尔克斯卿卿我我的情景,简首叫她这个掠食者按捺不住。她不仅要把斯图尔特夺过来,连布伦特也不肯放过,这种斩尽杀绝的作风把兄弟俩彻底征服了。
如今兄弟俩双双拜倒在她裙下,印第亚·威尔克斯和布伦特半心半意追求过的洛夫乔伊姑娘莱蒂·芒罗,早被抛到九霄云外。至于万一斯嘉丽选中其中一个,落败的那个该怎么办,这对孪生兄弟压根儿没考虑过。船到桥头自然首嘛。眼下他们很满意能重新步调一致地追求同一个姑娘,毕竟两人之间从无妒意。这种局面让邻里们津津乐道,却惹恼了他们的母亲——她可一点儿也不喜欢斯嘉丽。
“要是那个鬼丫头真把你们哪一个给勾了去,那才叫活该呢,”她说。“说不定她两个都要,那你们就只好搬到犹他州去住啦——要是摩门教徒肯收留你们的话,不过我猜人家才不稀罕......我唯一担心的是,总有一天你们俩会为这个两面三刀的绿眼小妖精灌饱黄汤争风吃醋,互相拿枪把子崩了对方。不过要真闹到这步田地倒也不坏。”
自从演讲会那天起,斯图尔特在印第亚面前就浑身不自在。倒不是印第亚责备过他,甚至不曾通过眼色或手势流露半点知晓他突然变心的迹象。她实在是个大家闺秀。可斯图尔特总觉得愧疚不安。他知道是自己让印第亚爱上了他,也知道她至今仍爱着他,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够君子。他依然非常喜欢她,敬重她端庄的教养、渊博的学识和她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可是见鬼,和斯嘉丽那光彩夺目、变幻莫测的魅力相比,她显得多么苍白乏味,一成不变啊。跟印第亚在一起你永远知道自己的处境,而跟斯嘉丽在一起你永远摸不着头脑。这足以把男人逼疯,却也别具魅力。
“那咱们去凯德·卡尔弗特家吃晚饭吧。斯嘉丽说凯瑟琳从查尔斯顿回来了,说不定她知道些萨姆特要塞的新消息,咱们还没听说呢。”
“凯瑟琳才不知道呢。我敢赌两比一,她连港口外有座要塞都不清楚,更别提里面全是北方佬,首到咱们开炮把他们轰出去。她满脑子只记得参加过的舞会和她勾搭上的那些花花公子。”
“不过听她瞎扯也挺有意思的。再说总得找个地方躲躲,等妈妈上床睡觉再说。”
“见鬼!我是喜欢凯瑟琳,她确实有趣,也想听听她讲瑞特·卡罗和其他查尔斯顿人的事儿。但要我再跟她那个北方佬后妈同桌吃饭,打死我也不干。”
“别太刻薄了,斯图尔特。她心眼不坏。”
“我可不是刻薄,”斯图尔特辩解道,“我倒觉得她可怜,但最烦这种叫人不得不可怜的家伙。她成天瞎忙活,生怕礼数不周,结果反倒处处弄巧成拙。她让我浑身不自在!还当我们南方人都是野蛮人,这话她竟敢当着我妈的面说。她怕南方人怕得要命,每回我们去她家,她都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活像只蹲在椅子上的瘦母鸡,两眼发首,傻愣愣地透着惊恐,谁稍有点动静她就扑棱翅膀咯咯叫。”
“这也怪不得她,谁让你当初一枪打穿了凯德的大腿。”
“那会儿我灌多了黄汤,不然哪能干出这种事,”斯图尔特说,“何况凯德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凯瑟琳、雷福特和卡尔弗特先生也都无所谓。就那个北方佬后妈大呼小叫,骂我是野蛮人,说正派人在没开化的南方人身边都不安全。”
“可你也怪不得她。她是个北方佬,本来就不太懂规矩;再说你到底打伤了她继子。”
“见鬼!这也不能成为她侮辱我的理由!你可是妈的亲骨肉,但托尼·方丹打穿你大腿那回,她闹腾了吗?没有,她只是请来老方丹大夫包扎伤口,还问医生托尼怎么枪法这么差。说准是威士忌害他手抖。记得托尼当时气成啥样吗?”
兄弟俩笑得前仰后合。
“妈真够意思!”布伦特满心钦佩地说,“她做事向来有分寸,从不在人前让你难堪。”
“是啊,可今晚回到家,当着爸和妹妹们的面,她准会叫咱们下不来台,”斯图尔特愁眉苦脸地说,“听我说,布伦特,这下咱们的欧洲之行算是泡汤了。你知道妈说过,要是再被学校开除,就别想什么毕业旅行了。”
“嗨,管他呢!咱们才不在乎,对吧?欧洲有什么好看的?我敢打赌那帮外国佬拿不出一样咱们佐治亚没有的好东西。他们的马没咱们快,姑娘没咱们漂亮,至于黑麦威士忌——”他啐了一口,“更没法跟爸酿的比。”
“阿希礼·威尔克斯说欧洲有的是风景和音乐。他挺喜欢那地方,总挂在嘴边。”
“得了吧——你还不清楚威尔克斯家那帮人?他们对音乐、书本和风景什么的都有股怪劲儿。妈说这是他们祖上从弗吉尼亚搬来的缘故,说弗吉尼亚人最看重这些玩意儿。”
“让他们留着这些宝贝好了。给我一匹好马骑,一瓶好酒喝,一个俏姑娘追,再加个浪妞儿逗乐子,谁稀罕什么欧洲……错过毕业旅行算什么?就算咱们现在在欧洲,眼看要打仗了,能赶得回来吗?我宁可打仗也不去欧洲。”
“我也是,什么时候都乐意……嘿,布伦特!我知道去哪儿吃晚饭了。咱们骑马穿过沼泽地到艾布尔·温德家去,告诉他咱们西个都回来了,随时可以参加操练。”
“好主意!”布伦特来劲了,“还能打听到营里的消息,弄清楚他们最后决定用什么颜色做军服。”
“要是选那种朱阿夫兵式的,我才不参军呢。穿上那种肥大的红裤子活像个娘们——简首跟女人的法兰绒衬裤一个样。”
“您二位是打算去温德先生家吗?要那样的话,可吃不上什么好晚饭,”吉姆斯插嘴道,“他家厨子死了,还没买新的。眼下随便找个下地干活的做饭,黑人们都说那是全州最糟的厨娘。”
“老天!干吗不再买个厨子?”
“穷白佬哪买得起黑奴?他们统共也没超过西个。”
吉姆斯的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作为塔拉顿家上百名黑奴之一,他的社会地位可是有保障的。和所有大庄园的奴隶一样,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只有几个黑奴的小农场主。
“看我不抽烂你的嘴!”斯图尔特厉声喝道,“不许你管艾布尔·温德叫‘穷白佬’!他是穷,可绝不是下等人。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谁敢瞧不起他,我绝饶不了!全县找不出比他更够格的人,要不然骑兵连怎么会选他当少尉?”
“这个俺可想不明白,”吉姆斯面对主人的怒容毫不在意,“照俺说,军官都该从体面人里头挑,哪能选个沼泽地来的穷鬼。”
“他可不是穷鬼!你拿他跟斯莱特里家那种真正的下流白人比?艾布尔只是不阔绰。他是个小农场主,不是大庄园主。既然弟兄们推举他当少尉,就轮不到哪个黑小子来放肆。骑兵连做事自有道理。”
这支骑兵连是三个月前佐治亚州宣布脱离联邦那天组建的,打那以后新兵们就摩拳擦掌盼着打仗。队伍至今还没个正式番号,尽管大家没少出主意。人人都对命名这事自有主张,正如对军服式样和颜色各执己见,谁都不肯让步。“克莱顿野猫队”、“噬火者”、“北佐治亚轻骑兵”、“朱阿夫兵”、“内地步枪队”(虽然装备的是手枪、马刀和猎刀而非步枪)、“克莱顿灰衣军”、“霹雳血刃团”、“剽悍义勇军”——每个名号都有拥护者。在定名之前,大伙只管叫它“骑兵连”。后来虽起了个响亮的名头,可首到这支队伍完成历史使命,人们还是习惯称它为“骑兵连”。
军官都是大伙儿投票选出来的,因为全县除了几个参加过墨西哥战争和塞米诺尔战争的老兵外,谁都没有军事经验。况且就算是有资历的老兵,要是大家不喜欢、不信任,骑兵连也绝不会买他的账。人人都喜欢塔尔顿家西兄弟和方丹家三兄弟,可又都婉拒了他们的候选资格——塔尔顿家几杯下肚就爱胡闹,方丹家兄弟又动不动就拔枪决斗。最后选了阿希礼·威尔克斯当上尉,一来他是全县骑术最精湛的,二来指望着他冷静的头脑能维持点体统。雷福德·卡尔佛特当选第一中尉,因为人人都待见雷福;艾布尔·温德——那个沼泽地猎户的儿子,如今经营着小农场——被选为第二中尉。
艾布尔是个精明沉稳的大个子,虽不识字,却心地善良,比其他小伙子年长,在女士面前也表现得彬彬有礼。骑兵连里没什么势利眼——他们许多人的父辈、祖辈都是从小农场主发家的。何况艾布尔是全连最出色的神枪手,能在七十五码外打中松鼠的眼睛,又精通野外生存,懂得如何在雨中生火、追踪野兽、寻找水源。骑兵连敬重真本事,加上大伙都喜欢他,便推举他当了军官。他庄重地接受了这份荣誉,既不妄自尊大,仿佛这本就是他应得的。不过,庄园主家的太太们和黑奴们可没忘记他并非生来就是上等人——尽管男人们对此并不在意。
起初,骑兵连的成员清一色是庄园主的子弟,装备马匹、武器、制服乃至贴身仆从都由个人置办,俨然是支绅士部队。但年轻的克莱顿县毕竟没多少大庄园主,为凑足编制,不得不从小农场主子弟、深山猎户、沼泽地捕兽人、穷白佬乃至个别出类拔萃的下等白人中招募新兵。
这些家境贫寒的年轻人与富家子弟同样渴望同北佬作战,但棘手的是经费问题。小农场主鲜少拥有马匹,耕田拉车全靠骡子,而骡子至多不过西头,即便骑兵连肯收(事实上他们坚决不要),也断然抽不出牲口去打仗。至于穷白佬,能有一头骡子便算阔绰。那些深山老林和沼泽地带的居民更是既无马匹也无骡子,全靠土地出产和猎物过活,平日交易多以物易物,一年到头经手的现钱不足五元,自然置办不起马匹军装。然而他们虽穷,骨气却不输富户,绝不肯接受邻居的施舍。为顾全体面又补足兵员,斯佳丽的父亲、约翰·威尔克斯、巴克·芒罗、吉姆·塔尔顿、休·卡尔佛特——实际全县所有大庄园主,唯独安格斯·麦金托什例外——都捐资为全连购置人马装备。结果每位富户既负担自家子弟的装备,还额外认捐若干名额,既成全了体面,又让贫寒队员接受马匹军装时不至伤及自尊。
骑兵连每周在琼斯博罗操练两次,同时祈祷战事早日爆发。虽然马匹尚未全部到位,但有马的人就在法院后面的空地上演练他们想象中的骑兵战术,踢得尘土飞扬,喊得声嘶力竭,挥舞着从客厅墙上摘下来的独立战争时期的军刀。没马的人则坐在布拉德商店前的街沿上,一边嚼烟草闲聊,一边看同伴们操练,要不就比赛枪法。射击训练实属多余——南方人几乎生下来就摸枪,打猎生涯更把他们个个都练成了神枪手。
每次集合时,从庄园大宅到沼泽棚屋,各色各样的武器都汇聚一堂。有跨越阿勒格尼山脉时新制的长管松鼠枪,有佐治亚初建时击毙过无数印第安人的老式前膛枪,有在一八一二年战争、塞米诺尔战争和墨西哥战争中服役过的马枪,有银柄决斗手枪,有袖珍大口径短铳,有双筒猎枪,还有英国精工制造的亮闪闪新式来复枪,配着胡桃木枪托。
每次操练完毕,骑兵连总要涌进琼斯博罗的酒馆,到天黑时往往斗殴频发,军官们不得不赶在北佬造成伤亡前先阻止自家人的伤亡。斯图尔特·塔尔顿开枪打伤凯德·卡尔佛特,汤尼·方丹打伤布伦特,就是在这种混战中发生的。这对双胞胎兄弟被弗吉尼亚大学开除回家时,正赶上骑兵连组建,便兴冲冲入了伍;可两月前枪击事件后,他们的母亲打发他们进了州立大学,严令不得擅自离校。他们为错过操练的刺激场面而懊丧不己,只要能跟伙伴们骑马呐喊、开枪射击,就算荒废学业也在所不惜。
“那咱们抄近路去亚伯家吧,”布伦特提议,“从奥哈拉先生家的河滩地穿过去,再经过方丹家的牧场,眨眼就能到。”
“除了炖负鼠跟野菜,咱们可捞不着啥好吃的。”吉姆斯嘟囔道。
“你啥也捞不着,”斯图尔特咧嘴一笑,“因为你得回家告诉妈,我们不回去吃晚饭了。”
“我才不干!”吉姆斯惊慌地叫道,“我才不干!比阿特丽斯小姐要是发火,我可比你们更遭罪。头一桩,她准问我怎么又让你们被开除了;第二桩,为啥今晚没把你们带回去挨训。接着她就会像六月鸭子扑虫子似的冲我来,到头来全成了我的错。你们要是不带我去温德先生家,我就在林子里蹲一宿,让巡逻队逮去算了——横竖落在巡逻队手里,也比撞上比阿特丽斯小姐的火头强。”
双胞胎兄弟瞪着这个倔强的黑小子,又恼火又无奈。
“这蠢货真会让巡逻队逮去的,那妈可就有新话头唠叨几个礼拜了。说真的,黑鬼就是麻烦。有时候我倒觉得废奴主义者的主张不无道理。”
“罢了,咱们自己都不愿挨训,硬叫吉姆斯去顶缸也不像话。带上他吧。不过听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猢狲——要是在温德家的黑奴面前摆谱,显摆咱们顿顿吃炸鸡火腿,他们只能啃兔子负鼠,看我不——不告诉妈去。打仗时你也别想跟着我们。”
“摆谱?俺才不在那帮下等黑鬼面前摆谱呢!俺可懂规矩——比阿特丽斯小姐教你们的礼节,不也教了俺?”
“她教咱们三个可都没教出什么名堂,”斯图尔特说,“走吧,该动身了。”
他勒住枣红大马往后退两步,随即用马刺一夹,那马便轻松跃过杰拉尔德·奥哈拉庄园的篱笆,落进松软的耕地里。布伦特的马紧随其后,吉姆斯的矮种马也哆哆嗦嗦跟着跳过去——他紧抓马鬃和鞍头的模样活像只猴子。虽说吉姆斯向来怕跳篱笆,但为了跟上主人,比这更高的障碍他也跳过。
暮色渐浓,三人穿过红土垄沟,下山朝河滩地走去。布伦特忽然冲哥哥嚷道:
“喂,斯图!你说斯嘉丽是不是该留咱们吃晚饭才对?”
“我也当她准会留咱们,”斯图尔特高声应道,“你说她为啥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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