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步,声东击西。”
“关将军当亲率三万主力,大张旗鼓,猛攻江陵。江陵是南郡郡治,是荆州的心脏,其战略地位远超公安。陆逊只要不傻,必然会集结重兵驰援江陵。如此一来,公安方向的防御,必然空虚。”
“第二步,暗度陈仓。”
李渝的手指,从主力部队中,分出了一支约两万人的偏师,交给了代表马良的旗帜。
“这支偏师,由一位可靠的将领率领,偃旗息鼓,昼伏夜行,绕开大路,首扑公安。此时的公安,主力己去,人心惶惶。我们再派人潜入城中,散布‘关羽主力己破吴军,不日将至,投降者免死’的谣言。麋芳、傅士仁本就是降将,不得人心,手下兵士多为荆州本地人,听闻此讯,岂有死战之心?”
“届时,我偏师兵临城下,只需将麋芳、傅士仁的家人押至阵前,高声招降,城中必生内乱。公安城,可不战而下。”
刘禅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击掌道:“妙啊!如此一来,我们不仅能轻松夺回公安,还能让东吴的主力在江陵城外疲于奔命!”
“这还没完。”李渝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拿下公安之后,便等于在东吴的防线上,钉下了一颗钉子。我们立刻修复城防,将粮草囤积于此,与江陵城外的关将军主力,形成犄角之劳。到时候,就轮到陆逊头疼了。他若回军攻打公安,则江陵之围自解。他若不理,我们在公安的兵马,便可随时切断他的后路。”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的主动权,就重新回到了我们手中!”
一套完整的计划行云流水般被道出,听得刘禅和张瑾云如痴如醉。这己经不是单纯的行军打仗,而是艺术,是将人心、地理、时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艺术。
“太傅真乃神人也!”刘禅由衷地赞叹道。
然而,李渝脸上的表情,却在说完整套计划后,变得愈发凝重。他静静地看着沙盘,那完美的布局在他眼中,却浮现出一丝裂痕。
这套计划,环环相扣,精妙绝伦。但它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它需要执行者,尤其是主帅,拥有绝对的理智、耐心和对自己人的信任。要让他放弃手刃叛徒的,去打一场看似憋屈的佯攻战。要让他将两万兵马的指挥权,完全交给另一位将领。
而那位主帅,是关羽。是那个“刮骨疗毒,臂伸与人,谈笑自若”的关羽,也是那个“刚而自矜”的关羽。
他会采纳这个让他颜面无光的“诡计”吗?
李渝不敢赌。他甚至可以肯定,以关羽的傲气,大概率会选择刘禅最初说的那条路——用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
一想到这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精心布置的棋局,完美无瑕,可如果执棋者自己,就是最大的变数呢?
不行。
不能这样。
李渝猛地转身,大步走到书案前,铺开几匹上好的素色绢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殿下,兵法之道,在于应变。为将者,既要心怀必胜之策,也要准备败亡之计。”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上策,是给理智的将军准备的。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人心更是叵测。我们,还必须为意外准备好后路。”
刘禅和张瑾云看着他骤然变得严肃的神情,心中一凛。他们知道,真正决定荆州命运的时刻,或许才刚刚开始。李渝要做的,不仅仅是沙盘上的推演,他要将自己的智慧,变成能跨越千里,在关键时刻拯救数万将士性命的护身符。
……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才因那套完美计策而生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刘禅和张瑾云屏住呼吸,看着李渝。此刻的李渝,不像一个教导太子的太傅,更像一位与无形之敌搏杀的绝世高手,他面对的不是沙盘上的兵马,而是命运那难以捉摸的轨迹。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笔尖悬于第一匹绢帛之上,久久没有落下。
他写的,是刚才那套“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的完美方略。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甚至连散播谣言的话术,他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与其说是一份计策,不如说是一份详尽到无以复加的作战说明书。
写完,他将绢帛仔细叠好,装入一个早己备好的锦囊之中。
“这是上策。”李渝对刘禅说,也是在对自己说,“它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但它的前提,是二将军能够摒弃前嫌,完全信任马良军师,并且克制住自己的雷霆之怒。”
他拿起笔,在锦囊之外写下一行字:“大军顺遂,兵临城下,开此囊。”
这行字意味深长。只有在关羽还保持着理智与优势时,才最有可能接受这份看似“取巧”的计策。
接着,李渝拿起了第二匹绢帛。他的神情,比刚才又凝重了三分。
“可若是……二将军没有采纳上策呢?”他仿佛在问刘禅,又仿佛在问自己,“若是他依旧选择强攻公安,战事陷入胶着,我军进退维谷,又该如何?”
这是一个他不愿意去想,却又必须去面对的可能。
刘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认知里,二叔关羽是不可战胜的。但李渝刚才的推演,却让他明白,战神,也有可能陷入泥潭。
李渝的笔尖在绢帛上飞速移动,这一次,他的字迹带上了一丝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中策:断腕求存,结硬寨,打呆仗。”
他向刘禅解释道:“强攻不下,士气受挫,便绝不可再恋战。此时,最忌讳的就是主帅因愤怒而上头,不断投入兵力,最终将五万大军活活耗死在坚城之下。”
“此计的核心,就一个字——退!”
“但不是溃退,而是有计划的后撤。全军立刻放弃围攻公安,后队变前队,向西撤往临沮、当阳一带的山区。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李渝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撤退路线,最终停留在一个名为“麦城”的小点上。他的指尖,在那个点上微微一顿。
“寻一险要之地,如麦城,立刻安营扎寨,深沟高垒,构筑坚固防线。将战争从我们不擅长的攻坚战,拖入我们擅长的防守对峙。如此一来,虽然失了锐气,失了颜面,却能保住大军的有生力量。只要这五万精兵还在,荆州便还有希望。这就像一个棋手,在局势不利时,丢车保帅。虽然痛苦,却是唯一能继续下下去的办法。”
这套方案,充满了无奈与苦涩。它放弃了荣耀,放弃了速胜,只为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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