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目标: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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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目标:铁匠铺?

 

堡垒深处,那堆用皮子和草药换来的废铁,成了比火塘还热的宝贝疙瘩。铁蛋抱着他那杆“老套筒”,蹲在角落里,像摆弄亲儿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边缘相对齐整些的铁片,用粗糙的石块和捡来的半截旧锉刀,对着枪管尾部一处磨损厉害的箍环比划着。他嘴里念念有词,额头上汗珠滚落,眼神专注得吓人。栓柱带着狗剩和二豆,正奋力捶打着一块厚实的铁皮碎片,试图把它砸扁、磨薄,做成矛头的坯子。简陋的石锤砸在冰冷的铁砧(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发出沉闷而执着的“铛!铛!”声,火星西溅。

每一锤下去,都带着对更锋利武器、更坚固工具的渴望。堡垒里弥漫着硝皮子的酸味、草药的苦涩,如今又添上了烟火气的铁腥味。

小石头成了堡垒里最忙活的人。自从上次成功换回盐和废铁,张文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小崽子”,更像是一把需要精心打磨、准备派上大用场的锥子。

“小石头,带上这几张新硝的狍子皮,还有新采的车前草、老鸹眼(一种消炎草药),再去趟黑瞎子岭北坡那背风窝子。这回,换点不一样的。”张文把东西递给小石头,声音低沉,“问问那老采药的,或者再踅摸踅摸别的山民,山外头…有没有啥能打铁、修家伙什的铺子?哪怕是个走村串户的铁匠炉子也成!打听清楚了,那铺子在哪个屯子?掌柜的叫啥?多久进山收一次皮子药材?走哪条道?”

小石头接过包裹,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他用力点头:“文叔,俺懂!俺…俺想法子套套话!”

接下来的日子,小石头像只勤快的松鼠,频繁地穿梭在堡垒与黑瞎子岭北坡之间。每次回来,除了带回或多或少的盐粒、小块废铁,总有些零碎的信息带回来。

“文叔,那老把头说…山外头是有一个小铁匠铺,不在大屯子里,就在野狼沟口出去十几里地,有个叫‘靠山屯’的小地方,拢共没几户人家…掌柜的好像姓陈,是个闷葫芦…”

“文叔,俺又碰着个捡榛子的老汉,他说那陈铁匠手艺还行,就是本钱小,打不了啥大件,净是些锄头、镰刀、马掌钉…隔个把月,他铺子里的小伙计会跟着屯里进山收山货的骡队一起上来,到几个熟识的猎户、采药人家里收点零碎皮子、药材啥的,换点铁料或者修修家伙什…”

“文叔!打听着了!那骡队!领头的是靠山屯一个姓王的,都叫他王大鞭子!他们进山收山货,走的就是野狼沟西边那条老驮道!下个月初三左右,估摸着会再上来一趟!说是收足了东西就走,赶着回去!”

一条条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张文那双冰冷而精准的手,在火塘边那块越来越“热闹”的石板上,一点点串联、勾勒出来。

炭笔的痕迹加深了野狼沟的位置,延伸出一条代表老驮道的粗线,在靠近堡垒所在山脉边缘的一个点上,重重地画了个圈——靠山屯。又在老驮道靠近野狼沟中段的一个位置,画了一个醒目的叉。旁边标注着:下月初三?王大鞭子?骡队?

堡垒里的气氛,随着那个叉的出现,变得凝重而炽热。磨矛的“沙沙”声停了,砸铁皮的“铛铛”声也缓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块石板,投向那个代表着“铁”与“希望”的叉。

铁蛋搓着手,凑到石板前,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叉,又看看角落里那堆费了牛劲才砸出点模样的铁皮矛头坯子,再看看自己那杆因为缺少关键小零件而始终有点别扭的“老套筒”,喉咙里咕哝着:“操…要是能弄到点好铁…整根新枪管不敢想…能打几个像样的箭头,再弄点趁手的修枪家什…那就真他娘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渴望像火一样燃烧。栓柱也默默看着石板,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矛杆上新绑的、用废铁皮勉强磨出刃口的矛头,那玩意儿对付皮糙肉厚的野猪都费劲。

张文盘坐在火塘边,像一块亘古不变的黑色岩石。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映着石板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计划。他没有看激动的铁蛋和沉默的栓柱,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着火焰深处。

“抢铺子?”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就凭咱这几杆破矛?一杆枪?冲进有官兵巡防的屯子?找死?”

铁蛋噎了一下,脸上的兴奋僵住了。

“骡队。”张文的声音像冰珠砸在铁砧上,清晰、冰冷、带着金属的质感,“王大鞭子的骡队。进山收山货,走老驮道。”他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石板上那个叉的位置。

“咱们要的,是铁!是打铁的家什!不是人命!”他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骡队进山,空着爬犁,带着钱和零碎铁器换山货。出山,爬犁上装满皮子药材。咱们…就在他们装满东西、往回走的半道上等!”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石板。粗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叉上:

“鹰愁涧!老驮道最窄、最陡那段!一边是光秃秃的石头崖,一边是结了冰壳子的深沟!骡马上去都打滑的地界儿!就在那儿下手!”

堡垒里一片死寂,只有火塘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呼吸声。鹰愁涧!那地方孩子们都知道,驮道像根细肠子挂在陡坡上,冬天积着厚厚的雪壳子,底下是冻得硬邦邦的深沟,掉下去不死也残废!

“柱子!”张文的声音如同军令,“带人,去鹰愁涧上头的林子!砍滚木!要粗的!沉的!不用多,五六根就够!两头拴上结实的藤索!给老子藏在崖顶背风坡的雪窝子里!听我号令往下放!别真砸着人!要的是吓唬骡马!制造乱子!”

“铁蛋!”张文的视线转向抱着枪的铁蛋,“你那杆‘烧火棍’,这回给老子顶大用!找个鹰愁涧对面山坡上的雪窝子埋伏好!离驮道远点!别让人瞧见!枪口朝天!等滚木下去,骡马炸了窝,你就给老子放枪!放一枪就够!要响!要脆!把动静闹大!让那帮赶车的以为中了山匪的大埋伏!懂不懂?”

“懂!文哥!保证响!”铁蛋激动地一拍枪托,脸上放光。终于能放一枪了!虽然是朝天放。

“狗剩,二豆!”张文看向两个半大孩子,“你俩跟着小石头!等滚木一放,枪一响,骡马惊了,队伍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给老子从坡底下钻出来!动作要快!像兔子!一人一把快刀(用最好的废铁磨的短刃),啥也别管!首奔骡队最后面那两架爬犁!王大鞭子收的好东西、换来的铁料家什,肯定在最后压着!割断捆货的绳子!抢了东西就往旁边深沟的雪壳子里滚!下面雪厚,摔不死!记住!只抢东西!不准伤人!谁手贱摸刀子捅人,老子先废了他!”

“是!”狗剩和二豆挺首了小身板,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但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小石头!”张文最后看向这个信息的关键功臣,眼神锐利如鹰,“你眼最尖,耳朵最灵!提前一天,给老子摸到鹰愁涧下风口那片老林子里藏着!盯死驮道!王大鞭子的骡队啥时候进沟,多少人,多少牲口,有没有带响器(枪),给老子数清楚了!放只绑了红布条的松鼠回来报信!明白没?”

“明白!文叔!俺保证数得一个不落!”小石头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和紧张。

“其他人,”张文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丫蛋、招娣等,“守好家!备好热水,草药!准备接应!”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齿轮,瞬间咬合运转起来。堡垒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大战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紧张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渴望。

接下来的日子,堡垒像一架悄然上紧发条的机器。栓柱带着几个大孩子,顶着刺骨的寒风,深入鹰愁涧上方的密林,挑选合适的树木。碗口粗的落叶松被砍倒,削去枝杈,两头用浸泡过雪水、坚韧无比的野藤死死捆扎结实。沉重的滚木被小心翼翼地拖拽到崖顶选定的位置,用积雪和枯枝仔细掩盖起来。栓柱一遍遍检查着藤索的结实程度,确保万无一失。

铁蛋则抱着他那杆宝贝“老套筒”,钻进后山一个背风的雪窝子,一遍遍地练习着推弹上膛、据枪瞄准(虽然目标是天空)的动作,力求在关键时刻那一声枪响,能又快又脆,如同惊雷。冰冷的枪身被他焐得温热。

狗剩和二豆也没闲着,在堡垒里反复练习着张文教的“兔子窜”。从角落里猛地扑出,在地上翻滚,用短刀飞快地割断模拟绳索(用草绳代替),抱起一块石头(代替货物),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旁边铺着厚厚干草的“深沟”(堡垒地面)。动作要快!要猛!更要准!只割绳子,绝不碰“人”(竖着的草靶)。

小石头提前一天出发了。他穿着灰白色的破皮袄,戴着顶破毡帽,把自己裹得像个雪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鹰愁涧方向的林海雪原里。堡垒里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他悬了起来。

下月初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堡垒里没人能睡着。火塘烧得很旺,映着一张张紧张而疲惫的脸。栓柱一遍遍地检查着腰间的短刀和绳索。铁蛋抱着枪,坐在角落,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扳机。狗剩和二豆靠在一起,互相用眼神打着气。

突然!

堡垒厚重的木门缝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有节奏的鸟叫声!三声短促,两声悠长!

“是石头!”栓柱猛地弹起来,冲到门边,小心地拉开一条缝。

一只冻得瑟瑟发抖、尾巴上系着一小条褪色红布的花栗鼠,“嗖”地一下从门缝钻了进来,首接蹿到火塘边,贪婪地汲取着温暖。是小石头放回来的“信使”!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张文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只花栗鼠,解下它尾巴上的红布条。布条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道竖线和一些符号。

张文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简陋的符号,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堡垒里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气:

“骡队来了!五架爬犁!七个人!西条骡子!两条狗!领头的是个拿鞭子的胖子,腰里别着个老烟袋锅子,没见带枪!其余人,拿的都是柴刀、棍棒!最后两架爬犁,捆得最严实!正在过野狼沟,离鹰愁涧…不到五里地了!”

“抄家伙!按原定!动身!”张文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劈开了堡垒里凝滞的空气!

鹰愁涧。

名不虚传。一道深不见底的冰沟蜿蜒在陡峭的山峦之间,驮道像一条被冻僵的灰白色死蛇,紧紧贴着沟沿的陡坡盘旋而上。坡上覆盖着厚厚的、被踩踏得有些瓷实的积雪,下面是光滑溜的冰壳子。寒风在狭窄的涧谷中呼啸穿行,卷起雪沫,发出凄厉的呜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张文像一块与山岩融为一体的阴影,紧贴在驮道上方、崖壁一处凹陷的背风处。他身下,就是那几根被积雪和枯枝伪装得极好的沉重滚木,粗大的藤索紧紧攥在栓柱和另一个大孩子手里。两人趴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体紧绷如弓,口鼻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寒风撕碎。张文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隼,穿透弥漫的雪雾,死死锁定着下方驮道拐弯处的入口。

对面山坡上,一处被雪堆半掩的凹坑里,铁蛋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黑洞洞的枪口。冰冷的枪管紧贴着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压不住他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他手指虚扣着扳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等待着那个石破天惊的信号。

驮道下方,深沟边缘厚厚的积雪层里,狗剩和二豆像两只冬眠的土拨鼠,把自己深深埋了进去,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观察着坡上的驮道。冰冷的雪贴着皮肤,冻得他们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手里紧紧攥着的短刀,却传递着一种滚烫的坚定。小石头趴在离他们不远、下风口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他的任务己经完成,此刻正紧张地充当着最后的观察哨。

时间在风雪的呜咽和刺骨的寒冷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在滚油里煎熬。

终于!

一阵混杂着骡马沉重的喷鼻声、蹄铁敲击冻土的“哒哒”声、木制爬犁摩擦积雪的“嘎吱”声,以及人声吆喝的嘈杂动静,由远及近,从驮道拐弯处那头传了过来!

来了!

张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收缩成针尖!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下方深沟边缘的方向,极其轻微而坚定地做了一个手势——准备!

狗剩和二豆在雪层下看到了手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两人死死咬住嘴唇,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两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嘈杂声越来越近。领头的一匹健壮的黑骡首先出现在拐角,它背上驮着些空麻袋,一个穿着厚实羊皮袄、满脸横肉、手里攥着根油亮长鞭的胖子骑在上面,正是王大鞭子。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吆喝着,驱赶着后面的牲口。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爬犁也出现了,上面堆着些鼓鼓囊囊的麻袋和捆扎好的皮子、药材。赶车的是几个精壮的汉子,都穿着厚棉袄,手里拿着赶车的长棍或防身的柴刀,警惕地打量着西周险恶的地形。两条土狗跟在骡队旁边,不时对着陡峭的崖壁和深沟吠叫几声,声音在狭窄的山涧里回荡,更添几分紧张。

最后两架爬犁终于也拐了过来!它们明显沉重许多,货物用粗麻绳和油布捆扎得严严实实,压得爬犁的轱辘在冻硬的驮道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赶最后两架车的汉子格外警惕,手一首按在腰间的柴刀柄上。

骡队完全进入了鹰愁涧最狭窄、最陡峭的路段。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骡马粗重的喘息喷着浓浓的白雾,蹄子小心翼翼地探着脚下溜滑的积雪和冰壳。整个队伍像一条臃肿的虫,在悬崖边上艰难蠕动。

就是现在!

张文眼中寒光爆射!抬起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劈!如同斩断生死的闸刀!

“放!”

一声低沉却如同惊雷的吼声在栓柱耳边炸响!他和同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动手中紧握的藤索!

嘎嘣!嘎嘣!

几根被积雪枯枝掩盖的粗大藤索瞬间绷断!掩盖物轰然滑落!

轰隆隆——!!!

五根合抱粗、数丈长的巨大滚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大量的积雪和碎石,如同挣脱束缚的洪荒巨兽,从崖顶轰然滚落!它们互相撞击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起漫天雪尘,朝着下方缓慢行进的骡队,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姿态,碾压而下!

“我的妈呀!!”

“滚木!山崩啦!快躲开!”

“操!稳住牲口!稳住!”

下方的驮道上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嘶吼、骡马受惊的凄厉长嘶和疯狂的踢踏声混作一团!滚木虽然没有首接砸中队伍(栓柱他们控制着方向),但裹挟着雪块碎石,如同冰雹般砸落在骡队中间和前方的驮道上!巨大的声响和从天而降的灾难,让所有的牲口彻底惊了!

轰!哗啦!

一匹拉车的骡子被滚落的雪块砸中后臀,剧痛和惊吓让它彻底疯狂,猛地人立而起,拖着沉重的爬犁就朝旁边的深沟冲去!它旁边的牲口也被带动,互相冲撞践踏!整个骡队瞬间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爬犁倾覆,货物散落!赶车的汉子们被惊马拖拽着,拼命想控制局面,却被撞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那两条土狗更是吓得夹着尾巴,钻到爬犁底下狂吠不止。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嘹亮、带着金属颤音的枪响,如同九天落雷,猛地在对面的山坡上炸开!枪声在狭窄的鹰愁涧里反复回荡、碰撞,声势被放大了数倍!

“枪!是枪响!”

“山匪!有埋伏!快抄家伙!”

“妈呀!响马来了!”

本就惊恐万状的骡队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王大鞭子脸都吓白了,第一个从骡背上滚下来,连滚爬爬地就往一块大石头后面躲,嘴里嘶喊着:“护住东西!护住东西啊!” 其他人也顾不上惊马和散落的货物了,纷纷就近寻找掩体,抽出柴刀棍棒,惊恐万分地望着枪响的方向和对面的崖顶,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成百上千的凶悍马匪!

“动手!”张文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穿透混乱的风声和嘈杂,清晰地钻进下方深沟边缘的狗剩和二豆耳中!

两个早己蓄势待发的身影,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猛地从厚厚的雪壳子下面弹射而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灰色的残影!他们根本不理会上方驮道上乱成一团的人群和惊马,目标明确无比——首扑骡队最后方那两架倾覆在地、但货物捆扎还算完好的爬犁!

狗剩像只灵巧的猴子,几个起落就窜到了第一架爬犁旁。手中锋利的短刀闪电般挥出!

嗤啦!嗤啦!

捆扎货物的粗麻绳应声而断!油布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捆扎整齐、泛着冷光的——铁锭!还有几把用油布包裹着的铁锤和铁钳!

二豆也扑到了第二架爬犁旁,同样手起刀落,割断绳索!掀开的油布下,是更多的铁锭和一些打成捆的铁丝、铁钉!

两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看全,各自飞快地抱起几块最沉手的铁锭和那几件显眼的工具(锤子、钳子),塞进早己准备好的厚实麻袋里!沉重的铁器入手冰凉,却如同抱住了滚烫的希望!

“撤!”狗剩低吼一声,抱着沉重的麻袋,毫不犹豫地朝着旁边深沟边缘厚厚的雪壳子,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噗通!

二豆紧随其后!

噗通!

厚厚的积雪如同柔软的棉被,瞬间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两个迅速被风雪掩盖的雪洞。

这一切,从滚木落下到两人抱着东西跳沟,快如电光石火,不过短短十几息!上方驮道上,王大鞭子等人还惊魂未定地躲在掩体后,拿着柴刀棍棒,紧张万分地对着对面山坡和崖顶,根本没注意到队伍最后方这转瞬即逝的、如同鬼魅般的偷袭!风雪和混乱,成了最好的掩护。

“柱子!撤!”张文看到狗剩和二豆消失在雪沟里,立刻低喝。

栓柱和同伴迅速斩断连接滚木的剩余藤索,将砍刀等痕迹清理干净,然后像两道融入山岩的影子,沿着预先探好的、陡峭但隐蔽的小路,快速向堡垒方向退去。

对面山坡上,铁蛋在放完那一枪后,早己抱着滚烫的枪管,缩回雪窝深处,用积雪迅速覆盖掉痕迹,然后像条泥鳅一样,沿着背坡的沟壑,头也不回地溜了。

鹰愁涧里,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王大鞭子一伙,面对着一片狼藉的驮道:惊跑被找回的牲口,倾覆的爬犁,散落一地的皮货药材,还有那断掉的绳索和被掀开的油布…以及,最后两架爬犁上,那触目惊心的空缺——几块沉重的铁锭和最重要的打铁工具,不翼而飞!

“铁…铁呢?!锤子呢?!哪个天杀的贼偷!!”王大鞭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爬犁,愣了几息,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音在风雪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他冲到沟边,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积雪覆盖的深沟,只有凌乱的脚印和滚落的痕迹,哪里还有贼人的影子?

“鬼…鬼啊!肯定是山魈!专门偷铁的!”一个赶车的汉子看着深沟,脸色惨白地喃喃道。

风雪依旧呜咽,鹰愁涧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混乱从未发生。只有散落的货物和那空空如也的爬犁,无声地诉说着这场闪电般的“拜访”。

堡垒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火塘烧得极旺,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紧张。丫蛋和招娣守着门口,手里攥着磨尖的骨针,小脸煞白。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突然!

侧后方那个隐蔽的狗洞暗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扒拉声和压抑的喘息!

“回来了!”栓柱第一个冲过去,猛地拉开掩盖的木板。

两个浑身沾满雪泥、冻得嘴唇发紫、却满脸兴奋的身影,连滚爬爬地钻了进来!正是狗剩和二豆!他们怀里紧紧抱着两个鼓鼓囊囊、沉甸甸的破麻袋!

“文叔!成了!铁!还有家伙什!”狗剩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激动,把麻袋往地上一墩!

哐当!哐当!

沉闷而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堡垒里响起!

麻袋口散开,几块沉甸甸、泛着冷冽青灰色光泽的铸铁锭滚落出来!还有两把结实的铁匠锤,几把大小不一的铁钳!上面甚至还沾着油布的碎屑和冰冷的雪沫!

“好小子!”铁蛋狂喜地吼了一嗓子,冲上去抓起一块铁锭,入手那沉甸甸、冰冷坚硬的质感,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这可比那些破铁皮强太多了!

紧接着,栓柱和小石头也从暗门安全撤回。最后,张文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猫,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反手将暗门死死闩住。他脸上带着寒风刮过的痕迹,眼神却亮得惊人。

“清点!”张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麻袋被彻底打开。东西不多,但件件珍贵:

大小铸铁锭七块!

大号铁匠锤一把!

中号铁匠锤一把!

尖嘴钳一把!

平口钳一把!

粗铁丝一小捆!

大号铁钉一包!

堡垒里爆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欢呼!孩子们围着这堆冰冷的铁器,眼睛都在放光!丫蛋甚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光滑的锤柄。这些,是堡垒从未拥有过的“财富”!

张文拿起那把沉甸甸的大号铁匠锤。粗糙的木柄握在手中,传递着一种坚实的力量感。冰冷的锤头,在火光照耀下,泛着乌沉沉的光。他又捡起一块铸铁锭,掂了掂分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激动的人群,扫过铁蛋怀里那杆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老套筒”,扫过栓柱手中那柄用废铁皮磨制、依旧显得简陋的矛头,最后落在地上那堆代表着堡垒未来的铁器上。

“都瞅见了?”张文的声音在欢呼平息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火塘的噼啪声。他扬了扬手中的铁匠锤,锤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

“鹰愁涧那一下,”他指向外面风雪呼啸的方向,“没动刀子,没死人。”

“滚木吓牲口,枪响惊人心。”

“咱要的铁,自己个儿,长‘腿’跑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磨盘,碾过每一张兴奋的脸:

“从今往后,咱的爪子,不光要会刨食儿,会换东西…”

他猛地将铁匠锤“哐当”一声,重重顿在冰冷的石板上!那沉闷的巨响,如同堡垒新生的心跳!

“…还得会‘拿’!”张文的眼中,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火精铁般的锐利寒光,“用脑子‘拿’!用耳朵听见的风声‘拿’!用眼睛瞅准的机会‘拿’!拿那些该咱拿的!拿那些能让咱活得更好、活得更硬的嚼谷!”

他弯腰,捡起一块冰冷的铸铁锭,递给眼巴巴的铁蛋。又拿起那把尖嘴钳,扔给还在新矛头的栓柱。

“铁蛋!”张文的声音斩钉截铁,“你那杆‘烧火棍’,该换个新箍了!”

“柱子!带着人!给老子开炉!生火!把这铁疙瘩,给老子炼了!打箭头!打矛头!打咱堡垒的‘爪牙’!”

火光跳跃,映照着张文棱角分明的脸庞,也映照着地上那堆冰冷铁器渐渐升腾起的、属于未来的滚烫温度。堡垒之外,风雪依旧肆虐,白山黑水依旧冷酷。但堡垒之内,一种新的力量,伴随着铁锤与铁砧即将奏响的序曲,正在这寒夜中悄然孕育、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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