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渐渐褪去，如同潮水退却后露出满目疮痍的沙滩。我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耳边回荡着尖锐的耳鸣，视网膜上残留着湮灭白光的灼痕。身体仿佛被万吨巨石碾过，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咳……咳咳……"
肺部的灼热感迫使我弓起身子剧烈咳嗽，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我颤抖着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手指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地面，触感粗糙——是混凝土碎块和的钢筋。
"楚……遥宁？"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
恐惧如同冰水浇灌而下，瞬间冲散了脑中的混沌。我挣扎着坐起身，视野终于逐渐清晰——
这是一片废墟。扭曲的金属梁柱如同巨兽的骸骨，斜插在破碎的混凝土堆中。远处，向氏集团总部标志性的玻璃幕墙己经全部粉碎，只剩下骨架般的钢结构在晨光中孤零零矗立。空气中弥漫着粉尘、焦糊味和某种诡异的、类似腐烂植物的腥甜气息。
而在我身旁不到一米处，楚遥宁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作战服后背己经被撕裂，露出大片触目惊心的烧伤和嵌入皮肉的晶体碎片。左臂的机械义肢完全损毁，只剩下几根断裂的导线垂落。最可怕的是他的头部——一缕暗红的血迹从发际线蜿蜒而下，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不……不要……"我踉跄着爬到他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让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他还活着！但脉搏细若游丝，呼吸几乎无法察觉。
"坚持住……求你……"我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眼泪模糊了视线。湮灭协议引发的空间坍塌，我们竟然被抛回了向氏总部的地面废墟！但代价是什么？大姐呢？"荆棘之心"呢？
"轰——！"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无线电对讲的嘈杂。我猛地抬头，透过废墟缝隙看到数十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在快速接近，他们制服上的"磐石"标志在晨光中清晰可辨——是大哥向清晏的私人安保部队！
"发现生命信号！在B区废墟！"有人高喊。
"优先确认向小姐安全！楚家余孽格杀勿论！"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下令。
血液瞬间冻结。我本能地伏低身体，用废墟阴影遮挡住楚遥宁的身形。大哥的人……他们真的要对楚遥宁下杀手！即使现在他奄奄一息？
"夜枭……"我低声呼唤，却只听到一片死寂。楚遥宁的腕表己经损毁，我们彻底孤立无援。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咬紧牙关，从楚遥宁腰间摸出那把唯一完好的电磁匕首，握柄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痛。如果要死，至少——
"云舒？！"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废墟另一侧传来。我猛地转头，看到二哥向星野带着三名亲信，正从坍塌的应急通道钻出。他军装外套满是灰尘，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二哥！"我几乎哽咽，"快救救他！楚遥宁快死了！"
向星野的目光落在楚遥宁身上，眉头紧锁。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快速检查伤势："贯穿伤，二级烧伤，颅脑损伤……"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你知道大哥下了什么命令吗？"
"我知道。"我死死抓住二哥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肌肉，"但他救了我！救了所有人！荆棘王座——"
"嘘！"向星野突然捂住我的嘴，眼神警觉地扫向西周。远处，"磐石"部队的搜索声越来越近。他迅速做出决断，对身后亲信下令："伪装现场！制造尸体假象！你，去引开他们！"
两名亲信立刻行动起来，一人从战术包里取出血浆包和烧焦的衣物残片布置假现场，另一人则向着反方向跑去，故意制造响动。
"我们只有三分钟。"向星野利落地脱下军装外套裹住楚遥宁，将他扛上肩膀，"跟我来。地下E区医疗室还没完全坍塌。"
我踉跄着跟上二哥的脚步，穿过错综复杂的废墟和隐蔽的应急通道。每一声远处的爆炸都让我心惊肉跳，楚遥宁垂落的手臂随着向星野的步伐无力晃动，血迹在身后留下断续的痕迹。
"为什么帮我？"在穿过一道扭曲的金属门时，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向星野的脚步没有停顿："因为今早叶知秋苏醒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说了一些……关于大姐的事。还有，关于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叶医生醒了？！我心脏狂跳，但还没等追问，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半坍塌的地下医疗室，设备大多损毁，但角落里的无菌舱奇迹般地还在运转。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立刻迎上来，从向星野肩上接过楚遥宁，迅速安置在无菌舱内。
"他的情况很糟。"为首的医生检查后摇头，"除了外伤，神经连接系统严重过载。普通医疗手段没用，需要——"
"需要神经重构仪。"向星野打断他，从内袋取出一个小型数据芯片，"叶知秋给的。向家祖宅地下三层，禁忌医疗档案室里有原型机。密码是母亲生日。"
我震惊地看着二哥："你让我回祖宅？现在？大哥肯定——"
"大哥现在被董事会缠住了。"向星野的眼神锐利如刀，"总部被毁，股价暴跌，他至少要处理六小时。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按住我的肩膀，"听着，叶知秋说大姐可能还活着。湮灭前一刻，他看到'剃刀'用空间折跃器带走了她和'荆棘之心'。"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响！大姐还活着？！被"剃刀"带走了？！
"坐标呢？"我急切地问。
"不知道。但叶知秋说……"向星野犹豫了一瞬，"大姐最后留给他的讯息中提到'月桂'和'初始坐标'。他说你可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月桂？初始坐标？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母亲生前最爱的月桂树……祖宅后山那片月桂林？那里有什么——
"通讯器。"向星野塞给我一个微型耳机，"加密频道7。我会尽力保住你朋友的命，但你得抓紧。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相信表象。"
他最后看了一眼无菌舱中奄奄一息的楚遥宁，眼神复杂："如果他真是清白的……向家欠他一条命。"
我握紧数据芯片，转身冲向隐蔽通道。身后，医疗设备的嗡鸣和楚遥宁微弱的呼吸声渐渐远去。脑海中，大姐镜片后坚定的目光和楚遥宁挡在我身前的背影不断重叠。
穿过两条废弃管道后，我钻出废墟，借着晨雾的掩护向祖宅方向奔去。远处，向氏总部上空的黑烟如同狰狞的巨蟒盘旋不散。更远处，城市天际线依旧平静，仿佛昨夜的湮灭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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