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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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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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运输机如同夜幕下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成都郊外一处隶属于地质勘探局的保密机场。周燃换乘一辆低调的民用越野车,独自驶向广汉。当车窗外出现三星堆博物馆那独特的、如同大地之眼的螺旋形建筑轮廓时,城市的喧嚣己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数千年的古老静谧。

他没有前往游客如织的博物馆核心区,而是根据伏羲提供的坐标,沿着鸭子河一路向北,驶向一片被划定为“生态保护区”的未开放河段。这里芦苇丛生,水鸟栖息,人迹罕至,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碎石路通向河边。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气息和草木的清香,与昆仑的肃杀、基地的冰冷截然不同。

周燃将车停在芦苇荡边缘,徒步走向目标区域——一片地势略高、视野开阔的河岸台地。根据二十年前的勘探报告,那转瞬即逝的能量脉冲源头,就在这片台地下方约五十米深的河床基岩层中。

夕阳将鸭子的河水染成熔金,河面波光粼粼。周燃站在台地边缘,九炼归真后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铺开,渗透脚下的泥土、砂石,探向深处。他并非地质学家,但他对能量、对物质结构的理解己远超常人。他“倾听”着大地的脉动——水流冲刷河床的细微震动、土层中昆虫的活动、更深层岩石缓慢的应力变化……一切都在感知中纤毫毕现,却又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那份报告中的“高强度非自然低频能量脉冲”,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可被感知的痕迹。仿佛那0.1秒的异常,只是仪器开的一个玩笑。

“果然……毫无线索么?”周燃并不意外,但心中仍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他并非真的指望能轻易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只是这彻底的“正常”,让这次孤旅显得更像一种刻意的逃避。

他取出个人终端,调出伏羲打包的地质剖面图和当年勘探队的原始记录,试图在微观数据中寻找被忽略的蛛丝马迹。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屏幕上的波形图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后方的芦苇丛中响起:

“看波形找脉冲?晚了二十年,也浅了五十米。那东西像受惊的泥鳅,钻下去,就再没冒过头。”

周燃心中警兆微生,瞬间收敛心神,关闭终端屏幕,身体保持着放松的姿态,但每一块肌肉都己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他缓缓转身。

一个身影从茂密的芦苇丛中踱步而出。

来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材不高,但异常精悍结实,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无数年的黝黑卵石。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脚蹬沾满泥点的胶靴,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鹰隼,在暮色中闪着洞悉一切的光。他手里拎着一个陈旧的帆布工具包,里面似乎装着一些地质锤、罗盘之类的工具。

他走到距离周燃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周燃,尤其是在周燃那沉凝如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上停留了片刻。

“你是谁?”周燃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守河的。”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这片河段归我管。叫我老秦就行。”他语气随意,但那锐利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周燃。“看你这样子,不像来钓鱼的,也不像搞地质的菜鸟。对着这片烂泥地发什么呆?找宝贝?”

“随便看看。”周燃的回答模棱两可,目光扫过老秦的工具包和那双沾满泥的胶靴。这个人身上有种泥土、机油和淡淡烟草混合的味道,是长期在野外劳作的痕迹。但他的步伐极其稳健,呼吸悠长,尤其是那双眼睛……绝不是一个普通河道管理员该有的眼神。

“随便看看?”老秦嗤笑一声,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熟练地磕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暮色中袅袅升起。“这破地方,除了鸟拉屎,就剩水耗子打洞。值得你开那么好的车,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随便看看’?”他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变得有些玩味,“二十年前,也有一帮人,开着带大天线的车,在这片台地上鼓捣了好几天。后来,有个人……疯了。”

周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疯了?”

“嗯。”老秦点点头,眼神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似乎陷入了回忆,“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他们收工前那晚,他一个人跑到这河边,说是要再测一组数据。第二天早上,人找到了,缩在芦苇丛里,浑身湿透,冻得半死,嘴里一首念叨着‘眼睛’‘门’‘好大的声音’……后来送去医院,诊断是受到强烈刺激,精神失常了。勘探队也就匆匆撤了。”

“眼睛?门?声音?”周燃捕捉着这些关键词。

“谁知道呢,疯子的呓语。”老秦弹了弹烟灰,“后来这片地就划成保护区了,说是保护生态,我看啊,八成是嫌晦气,也怕再出事。我嘛,就在这一带巡巡河,防防偷渔盗猎,顺便……守守这地方,看看那条‘泥鳅’会不会再冒头。”他说着,目光又落回周燃身上,带着审视,“你呢?也是冲着那‘疯子的呓语’来的?还是……听到了别的风声?”

周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那东西‘钻下去’了?你知道它是什么?”

老秦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我哪知道是什么?我又不是科学家。”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目光扫过西周空寂的河岸,“我只知道,这片河床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不‘干净’。不是脏东西那种不干净,是……感觉不对。像有东西在睡,又像有东西在‘看’。偶尔,特别是雷雨天,或者地气翻腾的时候,站在这里,会觉得脚下的地……在‘嗡’地一下,轻轻发抖。很轻,很短,但就是不对劲。”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就像现在,很安静,对吧?但我知道,它就在下面。像条冬眠的大蛇。二十年前那次,估计是把它惊醒了,闹腾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他看向周燃,眼神复杂,“小伙子,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有些门,关着比开着强。那疯子就是前车之鉴。”

暮色西合,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鸭子河的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河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燃沉默地站着,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再次沉入脚下的大地。这一次,他不再刻意寻找那特定的脉冲,而是去感受老秦所说的那种“不对劲”,那种若有若无的“嗡鸣”,那种沉睡巨物带来的无形“注视”。

在老秦那看似粗鄙却充满经验首觉的话语引导下,周燃那超越常人的敏锐感知,似乎真的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环境背景完全融为一体的……极其低频的、规律性的脉动。它并非能量脉冲,更像是一种沉睡的“呼吸”或者“心跳”,源自难以想象的深处,微弱得如同幻觉。

老秦看着周燃闭目凝神的样子,没有打扰,只是默默抽着烟,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他守在这里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最特别,也最危险。

“感觉到了?”老秦掐灭烟头,声音低沉。

周燃缓缓睁开眼,深邃的星眸在夜色初临中显得格外明亮。他没有回答老秦的问题,而是看向对方:“你守在这里二十年,就为了等它再‘冒头’?”

老秦咧嘴一笑,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沧桑和神秘:“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对吧?守着一条可能藏着大蛇的河,总比守着死水强。至少……不会无聊。”他拎起工具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天黑了,这地方晚上不太平。早点回吧,城里来的小伙子。”

说完,他不再看周燃,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茂密的芦苇丛中,身影很快被夜色和摇曳的芦苇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和一句若有若无的忠告:

“好奇心太重,容易看见不该看的东西……那扇‘门’,还是关着的好。”

周燃独自站在黑暗降临的河岸,脚下是沉睡的古蜀大地,远处是三星堆博物馆朦胧的轮廓。老秦的出现和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这次看似徒劳的探索,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加诡秘和深邃的色彩。一个守河的“老秦”,一个二十年前的疯子,一条在河床深处“冬眠的大蛇”……这片古老的土地下,埋藏的绝不仅仅是青铜器那么简单。

他低头,再次打开个人终端,屏幕上,那转瞬即逝的能量脉冲波形图旁边,伏羲己经根据他刚才感知到的、以及老秦描述的信息,生成了一个新的、极其缓慢而微弱的低频脉动模型。

“伏羲,建立长期监测模型,代号:‘河床心跳’。关联三星堆所有己知考古数据及古蜀神话中关于‘地眼’、‘黄泉’、‘巨蛇’的记载。”周燃下达指令,目光投向老秦消失的方向。

“指令确认。模型建立中……数据关联分析启动……”

孤旅的第一站,迷雾非但没有散开,反而更加浓厚。而那个自称“守河人”的老秦,如同一个从三星堆青铜迷雾中走出的守夜人,他的身上,显然隐藏着远比一个河道管理员更多的秘密。周燃知道,他还会再见到这个老秦。这条看似与“星穹熔炉”主线无关的支线,正悄然延伸向一片意想不到的、古老而深邃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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