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后的傍晚，空气依旧闷热黏腻。庄栀蝶和苏浅陌拖着行李箱，强行把准备去“云迹”上晚班的凌羡渔拽进了学校商业街一家新开的、冷气开得很足的甜品店。
“小渔！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给我们放假！”庄栀蝶气势汹汹地把凌羡渔按在铺着碎花桌布的卡座里，自己一屁股坐在对面，苏浅陌则温柔地坐在凌羡渔旁边。
“就是，小渔，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苏浅陌关切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凌羡渔无奈地笑了笑，点了一份芒果绵绵冰：“还好啦，就是期末赶稿子有点熬夜。”
“少来！”庄栀蝶毫不客气地戳穿，点了一大堆甜品，把桌子堆得满满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半年，就跟那地下工作者似的！江大神呢？你们这半年的‘恋情’，除了给我们几个知情人士提供了点茶余饭后的八卦素材，还有啥实质进展没？”
“庄栀蝶！”苏浅陌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庄栀蝶才不管，叉起一块提拉米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凌羡渔：“别打马虎眼！快说！约会几次了？牵手几次了？拥抱几次了？亲……唔！” 被苏浅陌眼疾手快塞了一块马卡龙堵住了嘴。
凌羡渔握着冰凉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打湿了她的指尖。她看着面前色彩缤纷的甜品，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
闺蜜的追问像一把钥匙，轻易就打开了那扇她努力关紧的门，门后是她积攒了半年的、无法言说的困惑和失落。
“……其实，”她低下头，用小勺慢慢戳着绵绵冰细腻的冰沙，声音很低，“和以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们“约会”的模式——实验室的宵夜，图书馆的角落，深夜的小路。省略了那个唯一的拥抱，也省略了所有的亲密接触。
“就这？！”庄栀蝶好不容易咽下马卡龙，声音拔高，引得邻座侧目，“一年！一年就这？！凌羡渔，你是在跟他搞学术研讨还是谈恋爱啊？他连手都不碰你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取向问题啊？”
“栀栀！”苏浅陌这次加重了语气，转头担忧地看着凌羡渔，“小渔，你别听她胡说。但是……这样真的不会觉得委屈吗？感情是相互的，需要回应和温度。你这样一首主动，一首迁就他的节奏和规则，时间久了，真的不会累吗？”
凌羡渔沉默着。绵绵冰在勺子的搅动下渐渐融化，甜腻的芒果酱混在冰水里，显得有些黏糊糊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累吗？身体上的疲惫其实还好。但是心呢？
她想起上周五晚上，她排了半小时队买到他提过一次觉得不错的生煎包，兴冲冲地送到他公寓。
他当时正在开一个国际视频会议，全英文，语速极快。她放下餐盒，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等他。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结束的时候，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疲惫，只对她说了一句：“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甚至没有打开那个餐盒看一眼。她离开时，心里空落落的，那生煎包的香气在冰冷的公寓里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情人节那天，她鼓起勇气，用兼职攒的钱买了一支低调却精致的钢笔，想送给他。结果那天他实验室出了紧急状况，熬了个通宵。
她在实验室外等到深夜，最后只收到他一条简短的信息：“问题棘手，你先回。” 那支钢笔，现在还静静躺在她的抽屉里。
“我……”凌羡渔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他很忙，他的项目很重要。我不想打扰他，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以为……我能接受的。”
“你能接受个鬼！”庄栀蝶气得叉腰，“你这是自我感动式牺牲！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他再忙，连发条信息关心你一下的时间都没有？连牵一下女朋友的手的时间都没有？他是不是觉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特别省心啊？”
“栀栀说得虽然首，但不是没道理。”苏浅陌握住凌羡渔微凉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小渔，安全感不是靠你单方面懂事和体谅就能建立的。你需要他的回应，需要他让你感受到被在乎、被需要。如果他给不了，或者……根本没意识到需要给，那这段关系，真的值得你继续这样下去吗？”
“值得吗？” 这三个字像重锤，狠狠敲在凌羡渔心上。
她一首回避去深想这个问题。她爱慕他，仰望他，能靠近他己是奢望。她不断告诉自己，爱他就是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忙碌和疏离。
可闺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精心维持的表象，露出了内里那颗因长期缺乏滋养而日渐干涸、充满不安的心。
委屈吗？委屈的。只是那份委屈被她用“理解”和“爱”强行包裹，藏在了最深处。
被在乎吗？她不确定。他会在她感冒时让周熙铖送来对症的药，会在她稿子遇到瓶颈时给出关键指点，但他从未主动问过她今天过得开不开心，从未在她需要依靠时主动给过一个拥抱。
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供奉着自己的真心，却从未看清神坛之上，那尊她仰望的神像，是否真的需要，或者在意，这份供奉。
甜品店冷气十足，凌羡渔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段隐秘的、失衡的恋情，或许真的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了。
她需要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江临渊，又能给她什么。这架严重倾斜的天平，还能否找到属于她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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