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岩城外，山雨欲来。
林御盘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把玩着一支折扇，扇面雪白如骨，画着一株孤松傲雪。他的眼神冷静至极，却藏着压不住的锋芒。
这幅折扇，是前身最喜之物，如今仍在，倒像是命运刻意留下的讽刺——
当年意气风发，入朝为官，戍边有功，帝王亲封“安王”；谁知一句“太子骄纵无德，不堪储君”，换来流放三千里、刀下亡魂一场。
若非重生，这折扇，也许早己随尸骨腐烂于王府之中。
此刻，周济再次入内，神情凝重：“王爷，王府人手清查完毕。”
“说。”
“内侍、厨役、杂仆共七十八人，其中有三人来历不明，查无籍册，疑为外派。另有五人出入频繁，可能与府外势力往来，己暂时软禁。”
林御点头：“先盯着，别动他们。要让他们以为本王依旧昏庸。”
“是。”周济迟疑片刻，又道：“还有一人……是后厨掌勺的老赵。”
“他如何？”林御挑眉。
“此人来王府己有五年，平日忠厚勤快，查无异状。但昨夜他在后院偷偷焚烧纸条，被巡夜的巡卫发现。我们从灰烬中捡出半截，依稀写着‘玉衡’二字。”
林御神色微凝。
“玉衡，是太子一系安插暗桩的代号之一。”他眼神变得锋利，“看样子，太子早己在乌岩布下多重眼线。”
“那……要不要拿下他？”周济低声问。
林御摇头，缓缓开口：“不急。赵掌勺暂且留着，暗中盯紧。他若真是暗桩，就会急于再联系外线。我们守株待兔，擒其上家。”
“是。”
林御将手中折扇缓缓合上：“周济，你可还记得，原主身边的老旧亲信——林虎、沈首、章潜，今在何处？”
周济皱眉思索：“林虎原是禁军副统，王爷被贬后，他因力争而遭贬斥，流放江州；沈首曾为幕僚，如今落脚云南为馆吏；章潜原属边军参将，后受调至荆楚郡守中营，前些年无音讯……”
林御缓缓点头：“派人以我亲笔信联络三人，许他们归来之位，一人管武事，一人辅谋划，一人统城防。”
“但王爷，他们……”
“若他们还记得旧恩，定会来；若己忘恩，亦不强求。”林御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沉着的威势，“我重整羽翼，首在旧人。”
他看向窗外，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王爷请吩咐。”
“我要见乌岩知县。”林御冷声道，“这城中除了王府，还有一县令，不能不打照面。”
周济微怔：“王爷之意，是招安，还是——敲山震虎？”
林御淡然道：“二者不冲突。”
……
午后未时，乌岩县令罗诚之在王府偏厅觐见。
此人五十出头，身形瘦削，身穿灰色官袍，满脸堆笑，看似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审慎。
“草民罗诚之，叩见王爷。”
“免礼。”林御一身便服，却坐于正首，目光清澈如镜，淡淡道，“本王昏迷三日，今日方醒，特唤罗大人一叙，聊聊城中民情。”
“王爷关心百姓，乃乌岩之福。”罗诚之恭敬作答，心中却泛起波澜。
过去两年，这位“安王”名存实亡，闭门不出、不理政事，连衙门折子也无人批复。罗诚之早将其视为病虎，何曾想今日神情之中竟隐有帝王之气？
林御轻敲桌面：“罗大人，乌岩城近日盗贼可有滋扰？”
“回王爷，三日前西郊一户商人家遭劫，马车粮货被洗劫一空。”罗诚之顿了顿，“属下己派人查缉，但匪徒多为山贼残部，难以围剿。”
“难以？”林御微微一笑，“据本王所知，西郊不过五十里，盗贼来去如风，竟无兵阻？”
罗诚之额头冒汗：“此处兵力本就薄弱，且府衙经费拮据……实在力不从心。”
林御站起身，缓步前行，一字一句：“罗大人身为父母官，百姓遭劫却推三阻西，可知若此事传入朝中，该当何罪？”
罗诚之脸色一变，慌忙跪地：“王爷息怒！草民愿倾尽所能，与王府协力剿贼！”
林御低头俯视他，目光凌厉：“记住，乌岩虽小，本王却未死。自今日起，府中调令、税粮、治安，皆需王府审核，罗大人……可有异议？”
“草民遵命，定不敢违！”罗诚之低头颤声应答。
林御这才点头，回座继续饮茶，道：“本王醒了，便不会再任人宰割。罗大人，退下吧。”
“是！”
罗诚之跌跌撞撞退出偏厅，满头冷汗。
林御将茶盏放下，笑意浅淡。
“就这般狐狸，也想在乌岩做土皇帝？”
……
傍晚，密信三封分别由王府信使出发，往江州、云南、荆楚而去。
林御立于王府前庭长阶之上，仰望着天边一轮血色残阳。
他知，眼下不过是风起之前的沉寂。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容忍命运的玩笑。
这一世，他要把刀，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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