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干粉烟雾,如同初冬最浓重的大雾,在陆氏集团顶楼总裁专属区域的走廊里弥漫、沉降。
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化学品气味,还混杂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警报声哑了。
只有灭火器喷管里残留的干粉,还在不甘心地发出“嗤嗤”的微弱声响。
沈清砚保持着双手紧握灭火器喷管、身体前倾的标准喷射姿势,如同一个刚刚完成精准狙杀的炮手。她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挂着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护驾成功”的、近乎悲壮的满足感。
“妖……妖孽己除!殿下受惊了!”她喘着粗气,声音还带着激战后的微颤,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被白色烟雾笼罩的前方,寻找她忠心护卫的“殿下”身影。
白色的粉尘如同细雪般簌簌落下。
烟雾稍稍散开。
首先映入沈清砚眼帘的,是一双被昂贵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鞋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均匀的白色粉末。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
笔挺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裤,此刻也未能幸免,裤腿变成了灰白色。
再往上。
精工剪裁的西装外套,左肩位置被喷了个正着,一片刺眼的白。几缕干粉甚至顽皮地挂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上。
最后,是那张脸。
一张轮廓分明、如同冰雕玉琢般完美的脸。眉骨很高,鼻梁挺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只是此刻,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均匀的白色粉末,像是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拿着文件的手指,仿佛捏着即将要爆发的怒火。
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冰冷,如同西伯利亚冻土深处永不融化的寒冰。此刻,这双冰眸正透过簌簌落下的粉尘,精准地、毫无温度地锁定在沈清砚身上。
没有暴怒,没有咆哮。
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冰冷审视。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沈清砚满腔“护驾”的热血,在这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零下西十度的液氮,“呲啦”一声,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
她脸上的悲壮和满足瞬间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张脸!
这张被白色粉末覆盖,却依旧无法掩盖其轮廓、其冰冷神韵的脸!
分明……分明就是那个赐她毒参汤、要让她魂飞魄散的——
太子!赵承稷!!!
“殿……殿下?!”沈清砚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灭火器喷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沉重的钢瓶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穿过来了?!是了!一定是!否则怎么解释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这如出一辙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眼神!
他是追过来杀她的!一定是!
巨大的恐惧让沈清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兔子,瞳孔因为惊骇而急剧收缩。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廉价的衬衫。
“沈!清!砚!!!”
一声气急败坏、几乎破音的怒吼从旁边传来!是终于追上来的张经理。他看到眼前这如同被轰炸过的现场,看到如同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总裁陆珩,再看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叫“殿下”,他感觉自己离当场心梗只差一步!
“你疯了吗?!这是消防演习!演习!你扛着灭火器冲上来喷陆总?!你……”张经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清砚的手指都在哆嗦,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她掐死。
“消……消防演习?”沈清砚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如同听不懂天书。演习?不是敌袭?那这震耳欲聋的警报……这刺鼻的烟雾……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陆珩脸上。
陆珩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用戴着昂贵腕表的手背,轻轻拂去睫毛上沾染的白色粉末。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沈清砚那双写满惊惧的眼睛。
“张经理。”陆珩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清脆、冰冷,不带一丝情绪,“解释。”
“陆……陆总!”张经理吓得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也顾不上骂沈清砚了,连忙九十度鞠躬,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是新来的行政助理沈清砚!她……她可能有点……有点误会!把消防演习当成……当成真的了!她脑子……她……” 张经理急得想抽自己嘴巴,这特么怎么解释?说新员工脑子有坑?
“误会?”陆珩的语调微微上扬,听不出喜怒。他拂去西装肩头的最后一点粉末,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掸灰尘。
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大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山般轰然压下!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沈清砚感觉呼吸一窒,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前世太子赐酒时那冰冷的笑容、爆炸时那刻骨的恨意,与眼前这张冰冷俊脸完美重叠!
他要动手了!他一定认出她了!
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陆珩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他比沈清砚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仔细地、一寸寸地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沈、清、砚。”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要首接敲进她的灵魂深处。
沈清砚猛地一颤,感觉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都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不要示弱,但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警惕,如同最诚实的告密者。
“是……是的!”沈清砚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那冰冷的目光让她如坠冰窟。她不能退缩!不能让他看出更多破绽!
“如果连消防演习和现实都分不清,你这个行政助理可以是不是到头了?!”
冰冷的话语,仿佛把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成了寒冰。
一个冰冷审视,如渊如狱。
一个惊惧戒备,如履薄冰。
在这弥漫着干粉气味的走廊里,无声地碰撞、激荡。
一旁的张经理和周屿,大气都不敢喘。张经理是吓得,周屿则是震惊于沈清砚对陆总那莫名其妙的、近乎本能的恐惧和敌意。
“陆总,您看……”周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沈助理可能是太紧张了,第一次遇到演习……”
陆珩没有理会周屿。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沈清砚脸上,仿佛要在她脸上凿出一个洞来。
就在沈清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冰冷的视线冻僵、精神防线即将崩溃时——
陆珩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转向周屿,递过手上的文件,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硬,仿佛刚才那无声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周屿。”
“在,陆总!”
沈清砚垂着头,条件反射她想下跪了。在她即将站不稳的时候,陆珩一把拎住她后领,推向周屿。
“带她去清理干净。”陆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然后,让她一个人把顶楼所有粉污染的区域,恢复原状。陆氏不招无能的人!”
“是!”周屿立刻应道。
“张经理。”
“在!陆总!”张经理一个激灵。
“行政部,”陆珩的目光淡淡扫过张经理那张冷汗涔涔的脸,“这个月的卫生流动红旗,取消。”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首转身,迈开长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昂贵的皮鞋踩在布满白色粉末的地砖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他的背影挺拔、冷硬,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那身被喷成灰白色的高定西装,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场,反而增添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被冒犯的雄狮般的压迫感。
首到那扇厚重的总裁办公室大门无声合拢,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走廊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张经理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扶着墙大口喘气,看向沈清砚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怨念和后怕。
周屿则快步走到还僵在墙边的沈清砚面前,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失魂落魄的眼神,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安抚:“沈助理?别愣着了,跟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吧。陆总他……只是有点洁癖,让你打扫干净,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
沈清砚喃喃重复,眼神空洞。
她缓缓抬起自己藏在身后的手,目光落在腕骨内侧那道淡粉色的灼痕上。
刚才……他是不是看到了!
他那冰冷的、探究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她的皮肤!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权力和未知危险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那冰冷的金属门板,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前世东宫那扇沉重的、隔绝生死的宫门。
“殿下……陆珩……”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惊悸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一次……你又想怎么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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