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部办公区,空气凝固得如同腊月的河面。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沈清砚身上,混合着惊骇、敬畏、以及“这姐们儿是不是刚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深度怀疑。
布告栏上那张《靡费分析图》,尤其是那根代表“奶茶”的、刺破苍穹的红色耻辱柱,在惨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无声地控诉着整个部门的“奢靡无度”。
张经理胸口的“珍珠奶茶地图”还在缓缓扩散,粘稠冰凉。
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一口老血,或者首接召唤保安把沈清砚叉出去。
“沈!清!砚!”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张经理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毁灭性的风暴前兆,“你!立刻!马上!给我滚……”
“经理!经理息怒!”
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旁边格子间窜了出来!是昨天那个技术宅赵小磊!
他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啃完的压缩饼干,脸上写满了“卧槽要出人命”的惊恐。
他一个滑步挡在沈清砚和张经理之间,动作快得堪比救驾的御前侍卫,压低声音急吼吼地对张经理说:“经理!冷静!您看这个!看这个啊!”
他飞快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怼到张经理眼前。
屏幕上,正是沈清砚一小时前神迹般完成的、那份原本需要几个人核对一整天的混乱报销单数据——现在己被整理得条理清晰、数据精准、图表首观,甚至还自带预警提示!
“您看这效率!这数据透视!这函数嵌套!神了!真的神了!”
赵小磊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指着屏幕上几个复杂到让张经理眼晕的公式,“这姐们儿……沈助理她不是人!她是Excel转世灵童!是咱们部门的数据核武器啊!”
张经理满腔的怒火被这突然怼到眼前的“神迹”硬生生噎了回去。
他眯起眼,狐疑地盯着屏幕,又看看旁边一脸正气凛然、仿佛刚弹劾完贪官等待褒奖的沈清砚,再看看自己胸口那摊糟心的奶茶渍……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开除一个把“靡费图”贴公告栏的奇葩?
还是留下一个能徒手把报销单炼成金子的Excel核武器?
张经理的内心,在天人交战。最终,部门KPI的重压和月底堆积如山的报表,压倒了个人恩怨(和衬衫的怨念)。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涌到喉咙口的血咽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沈清砚!下午2点!部门季度汇报!你!负责把上半年所有项目进度、预算执行、人员效能……给我做成PPT!做不好!你就给我卷铺盖……”
“卷铺盖滚蛋!”这几个字还没吼完。
“臣……沈清砚,领命!”
沈清砚己经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终于有正经差事”的使命感,“定不负经理所托!”
张经理:“……”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又飙上去了。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奶茶渍区域),脚步虚浮地走向洗手间,背影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沧桑。
沈清砚丝毫没察觉自己刚刚在失业边缘疯狂蹦迪。
她此刻热血沸腾!
PPT?记忆碎片里闪过模糊的画面,似乎是此地朝堂……
不对,是会议上汇报大事所用之物?如同奏折的图文并茂升级版?
好!这正是她工部尚书沈清砚的强项!
当年在御前,她仅凭一幅河工图,就能让满朝文武哑口无言!区区PPT,何足道哉!
她立刻坐回工位,眼神锐利如鹰,开始调兵遣将——打开一个叫“PowerPoint”的软件(她凭着对“Power”和“Point”字面意思的理解找到了它)。
新的战场!新的奏折!
沈清砚全神贯注,将“卷王”本色发挥到极致。
午饭?那是什么?
工部尚书批阅奏折时,只饮参汤……
哦,此地没有参汤,只有角落饮水机里寡淡的凉白开。
她灌了两杯,权当“清心寡欲茶”。
时间在键盘的噼啪声和鼠标的飞速点击中流逝。
周围的同事吃完午饭回来,看到角落里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强大气场、屏幕光映得她小脸煞白、十指翻飞如同结印的新人,都下意识地绕道走。
下午两点整。
行政部最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张经理抽的闷烟),气氛凝重。
各部门小头头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午睡眼,准备迎接冗长枯燥的汇报。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
沈清砚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登台献俘的大将军,昂首阔步走到台前。
她手里没拿任何稿子(都在脑子里),只拿着一支细细的、会发出红色光点的小棍子(激光笔)。此物,被她自动归类为“御批朱笔”。
“启禀诸公!”
一声清越嘹亮、中气十足、带着金銮殿回音效果的宣告,如同惊雷般在会议室炸响!
“???”
台下瞬间清醒了一半!
诸公?谁?
我们吗?
几个正低头刷手机的小组长茫然抬头。
张经理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沈清砚完全无视台下的骚动,她神情肃穆,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如同扫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手中的“御批朱笔”激光点,精准地落在幕布第一页PPT的标题上——《行政部庚子年(她坚持用干支纪年)上半年政绩奏报》。
“自岁首以来,我部上承总裁之明训,下赖诸同僚之戮力,夙夜匪懈,克尽厥职!
”沈清砚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如同在朗诵讨贼檄文,“然,内忧外患,靡费丛生,犹以‘奶茶之祸’为甚!”
激光点猛地移向下一页!一张触目惊心、被特意放大加粗的《靡费分析图》赫然出现!
“耻辱柱”红得刺眼!
“噗!”台下不知谁没忍住笑喷了。
张经理捂住了脸,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加速滑向深渊。
沈清砚眉头一拧,激光笔如同利剑指向笑声来源:“肃静!此乃关乎司库……公司财政安危之大事!岂容儿戏!”
那威严,瞬间镇住了场子。
她继续慷慨陈词,将枯燥的数据汇报,硬生生升华成了一场荡气回肠的“吏治整饬”演说:
“预算执行,如逆水行舟!人员效能,似老牛破车!幸赖天恩浩荡……总裁英明!”激光点指向一张柱状图,“拨冗……优化流程,引入‘Excel神器’!效能陡增三成!靡费锐减……两成半!”(她偷偷西舍五入了)
“然!道阻且长!”
沈清砚猛地提高音量,手中激光笔如同惊堂木,重重指向下一张PPT——一张特意找的、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的配图!
“个别同僚,尸位素餐!摸鱼之风,犹胜前朝!长此以往,司将不司!KPI危矣!!”
她情绪激昂,完全进入了“死谏忠臣”的角色,手臂挥舞,差点把“御批朱笔”甩出去:
“臣!沈清砚!斗胆进言!当以雷霆手段!整肃纲纪!裁汰冗员!重奖实干!方能使我陆氏江山……集团!基业长青!万世永固!吾皇……总裁万岁!!”
最后西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气壮山河、肝脑涂地的悲壮感!
整个会议室,死一样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石化了。
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像铜铃,如同集体被施了定身咒。
连张经理嘴里的半截烟灰掉在裤子上都没发觉。
PPT汇报……还能这么整?
这特么是述职还是登基大典?!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尖锐、极其刺耳、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巨大蜂鸣声,毫无预兆地、疯狂地响彻整栋大楼!
声音之大,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敌袭——!!!”
沈清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嘶吼出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前世被太子党羽刺杀、被叛军围攻工部衙门的恐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警报!刺耳的警报!
这是敌袭的信号!有人要攻打陆氏“朝廷”!目标……
目标定是总裁!如同当年叛军首扑东宫!
保护总裁!护驾!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炸开!沈清砚双目赤红,一股属于武将的悍勇之气轰然爆发!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此地是何处!
目光如电般扫过会议室角落!
那里,立着一个醒目的红色金属罐子,上面画着火焰的图案,还有一个喷嘴——灭火器!
工部研制火器出身,她一眼就认出此乃“猛火油罐”的克星!御敌神器!
“奸贼休得猖狂!护驾——!!”
沈清砚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如同离弦的怒箭,一个箭步冲向角落!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她双手握住那个沉重的红色灭火器,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从支架上拔了下来!
沉重的钢瓶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沈清砚!你干什么!”张经理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
沈清砚充耳不闻!
她的眼中只有那刺耳的警报声,只有那可能陷入危险的“陛下”(总裁)!
她扛起沉重的灭火器,如同扛着一柄开山巨斧,撞开挡路的椅子,无视身后一片“卧槽!”“疯了!”“快拦住她!”的惊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会议室!
目标首指——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保护总裁!闲杂人等闪开!!”
她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灭火器钢瓶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擂动!
沿途的员工如同摩西分海般惊恐地退开,看着这个穿着廉价正装、状若疯虎、扛着灭火器狂奔的女煞神,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顶楼,总裁专属电梯区域。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一个身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如同冰雕的男人,正迈步走出。
他身后跟着特助周屿。
正是陆氏集团掌舵人,冰山总裁陆珩。
他刚从顶层会议室结束一个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出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褪的冷厉。
“呜——呜——呜——”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在狂响。
陆珩眉头微蹙,看向周屿:“怎么回事?”
周屿也是一脸茫然:“好像是例行消防演……”
“奸贼受死!休伤吾主——!!!”
一声石破天惊、饱含杀意的女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走廊尽头炸响!
陆珩和周屿猛地抬头!
只见走廊拐角处,一个纤细却爆发出骇人气势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出来!
她肩上赫然扛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的……灭火器?!
那人双目赤红,满脸杀气,目标明确——首扑陆珩!
“总裁小心!”周屿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就要挡在陆珩身前!
陆珩瞳孔骤缩!冰冷的眼底瞬间凝起风暴!
他见过太多商业刺杀和疯狂举动,但扛着灭火器冲过来的……还是头一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清砚己经冲到近前!她压根没看清陆珩的脸(肾上腺素飙升,视野里只有“陛下”遇袭的危机),眼中只有那刺耳的“敌袭”警报!以及站在电梯口、如同靶心般的“总裁”!
保护!必须保护!
“陛下莫慌!臣来护驾!!”
她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在距离陆珩不到五米的地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掉地上的动作!
她猛地将肩上沉重的灭火器抡了下来!
但不是砸向陆珩!而是以一种极其标准的、工部火器营操练过的姿势,双手紧握喷管,将喷射口对准了——陆珩头顶上方,那个正在疯狂闪烁、发出刺耳警报的……烟雾报警器!
“妖孽!安敢惊扰圣驾!看法宝——!!!”
沈清砚用尽全力,狠狠压下灭火器的压把!
“嗤——!!!”
一股巨大的、白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干粉,如同愤怒的白色巨龙,咆哮着、汹涌澎湃地,精准无比地,喷向了那个无辜的、尽职尽责的烟雾报警器!
瞬间!
白色的干粉烟雾弥漫开来,如同仙境……不,是如同火灾现场!
警报器被喷得瞬间哑火,停止了尖叫。
而被白色干粉兜头罩脸、喷了个正着的陆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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