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村的晒谷场飘着新腌的辣白菜香,苏禾正蹲在竹筐前分拣野山椒,指尖被辣汁染得通红。远处山道传来铜铃声,比上次更清脆急促,惊得檐下金纹蜂箱嗡嗡作响。阿棠抱着野花从篱笆外跑进来,辫梢红头绳上沾着草籽:“嫂嫂!戴面纱的胡人又来了,还牵了好多高头大马!”
程砚握着猎刀从柴房走出,刀刃在阳光下映出冷光:“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他腰间别着新制的蜂蜡火折,粗布衫下隐约露出前日出猎时新添的伤疤。苏禾站起身,看见为首的波斯使者翻身下马,头巾上的琥珀坠子比去年更硕大,骆驼队驮着的木箱用金线绣着没见过的花纹。
“苏娘子别来无恙?” 使者行过大礼,声音像浸了蜜的弯刀,“我家王子殿下托小人带来书信,另有薄礼相赠。” 他拍拍手,随从掀开红绸,十匹油光水滑的阿拉伯良马踏响青石板,马蹄铁上都刻着波斯文的吉祥纹样。
阿棠惊呼一声,虎娃拽着她衣角小声嘀咕:“这马比县太爷的轿子还气派!” 苏禾却注意到使者递来的羊皮信上,火漆封印用的是玫瑰蜡,与去年的松脂蜡截然不同。信笺展开时,细密画里的女子身着胡服,眉眼却与自己有七分相似,裙摆处用金线绣着辣白菜陶罐。
“王子殿下说,自去年尝过贵坊辣白菜,竟茶饭不思。” 使者捋着卷曲的胡须,“愿以十车良马换腌菜秘方,若苏娘子肯亲赴波斯传授,更有重礼相赠。” 晒谷场顿时炸开锅,王二婶攥着围裙角惊呼:“十车良马!够换多少坛辣白菜啊!”
程砚的猎刀 “当啷” 掉在地上,他弯腰捡刀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换秘方?做梦!” 苏禾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掌心新磨的茧子 —— 那是昨夜加固蜂箱时留下的。她望向波斯使者,忽然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银镯,纹路竟与柳氏的祖传镯子相似。
“使者大人,” 苏禾福了福身,“山野腌菜不过是粗食,怎敢劳王子挂怀?只是这秘方……” 她故意顿住,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青竹村的手艺,向来是传内不传外。”
使者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画轴:“苏娘子请看,这是我国的羊毛纺织图谱,可织出比云锦更柔软的料子。” 画轴展开,上面详细绘着从剪羊毛到染色的工序,苏禾注意到其中一种茜草染法,竟与母亲生前提及的西域古法相通。
沈掌柜不知何时出现,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反着光:“苏娘子,此乃和亲试探。波斯王子若娶得中原女子,其部族在西域的势力便师出有名。” 他压低声音,“但羊毛纺织术若能引进,青竹村的妇人可就不愁生计了。”
程砚猛地转身,粗布衫带起一阵风:“不行!哪有拿媳妇换马的道理?” 阿棠拽了拽他衣角:“哥哥别生气,嫂嫂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小姑娘从袖中掏出块辣白菜干,用波斯语念道:“辣,甜,家乡味。”
使者闻言眼眶一亮:“小娘子竟会我国语言?” 阿棠点点头,哼起改编的腌菜儿歌,用波斯语唱道:“野山椒,蜂蜜拌,坛子里睡三天半……” 使者忽然老泪纵横,用袖口擦拭眼睛:“像极了我母亲唱的童谣!”
苏禾心中一动,想起柳氏曾说,其先祖避难时曾救过波斯商队。她望向程砚,见他正盯着羊毛图谱上的织机图样,目光渐渐柔和。“这样吧,” 她开口道,“我们可以教贵使制作辣白菜,但请留下纺织术的图谱。至于王子殿下……” 她笑着举起辣白菜坛子,“就说心有归属,唯有辣白菜可表心意。”
使者大喜,立刻吩咐随从搬来纺织图谱。程砚别扭地咳嗽两声,从屋里抱出十坛辣白菜:“每坛都加了不同香料,够王子慢慢琢磨。” 苏禾趁机将蜜蜡封条换成刻有竹纹的特制款,封条边缘用波斯文刻着 “友谊”。
波斯商队返程时,阿棠站在村口用波斯语唱完最后一句儿歌,使者将一串琉璃珠塞进她手里:“代我谢过苏娘子,这珠子在波斯能换十头骆驼。” 虎娃望着绝尘而去的马队,忽然拽住程砚衣角:“程叔叔,咱们什么时候能骑上阿拉伯大马?”
程砚望着苏禾与柳氏围看纺织图谱的身影,忽然蹲下身:“等你们学会织出比波斯更美的布,别说大马,连波斯地毯都能换回来。” 阿棠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炭笔,在羊皮图谱空白处画起辣白菜坛子。
暮色浸透晒谷场时,苏禾摸着新到的纺织机零件,忽然听见程砚在身后嘀咕:“那画像确实像你,尤其是眼睛。” 她转身时,看见丈夫耳尖泛红,手里攥着块新烤的蜂蜜糖糕,上面用糖霜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人影。
“吃醋啦?” 苏禾笑着接过糖糕,咬下时尝到浓郁的玫瑰味,显然是程砚偷偷加了波斯香料。远处,柳氏己经带着妇人围坐在纺织机旁,月光穿过竹篱,在她们发间织出银色的线。
波斯商队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却在青竹村留下了新的希望。正如苏禾后来在《青竹商志》中写的:“山野辣白菜,能换胡马十车;妇人巧双手,可织天下经纬。世间好物,从来不该困于山海。” 而阿棠的波斯儿歌,终将随着纺织机的转动,成为青竹村与西域往来的最美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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